北面山坡上哪还有自己的家，尹江家的房屋连同学校一起，全都消失了，而且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尹江发疯似地跑过去，他欺骗自己相信是他出现了幻觉，但是事实永远不会骗人，那里只有风声和黄土，坚实的像被人踩过一样。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尹江不停地自言自语。

裴峻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他稳定心神，说道：“我们先去问问你的邻居发生了什么事。”

“对，对，王爷爷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去王爷爷家。”尹江失神说道。

两人快步走到王村长家的门口，尹江发疯似地敲门。

“谁啊？”王村长边走边问。

“是我，尹江，王爷爷，快开门，我家发生了什么事？”尹江在门外急得大喊。

王村长打开了门，看到尹江回来，很是高兴，说道：“江娃子回来啦，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王爷爷，我家不见了，我家怎么会不见了，我爹呢，你们都没看到吗？”尹江哭着向王村长问道。

“娃子，你没事吧，出去一年学傻啦？这里便是你的家，你又哪来的爹啊？”王爷爷苍老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你在说什么啊王爷爷？我爹，尹承危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尹江此时已经由伤心变为惊恐，裴峻更是觉得古怪，但一时也没有头绪。

“娃子，你没在开玩笑？”王爷爷抬手摸了摸尹江的额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来，进来屋里说。”他将两人领到屋里，王奶奶正在屋里做早饭，看到尹江进屋也高兴地凑上来。

“老婆子，江娃子脑子出问题了。”村长一进来就说。

“王爷爷，王奶奶，我脑子没问题，我只想知道我爹去哪了，我家又怎么不见了？”尹江此时已经欲哭无泪，悲哀地看向两位老人。

王爷爷将二人领到土炕上坐下，王奶奶则端上来两碗热粥，王爷爷拉着尹江的手，说道：“娃子，你有事慢慢说，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

尹江定了定了心神，慢慢说道：“王爷爷，我爹，叫尹承危，我家，就在北面那个山坡上，家旁边还有几间学堂，我爹十一年前来到响石村，我也是在这里长大，村里的很多孩子都是我爹教过的学生，秦羽儿，栓子，长毛，他们都在那上过学。多年前，我爹帮村里改善了灌溉装置，前年，我爹帮刘大爷家的牛治好了病，去年秋猎回来，您还把狼妖的皮送给了我爹，新年雪灾的时候，我爹还和你们一起扫过雪，晚上一起喝过酒，您难道都不记得了？”

“娃子，我还是没明白，你这是糊涂了？咱们村从来没有过叫尹承危的人，北面那个山坡上这些年一直空着，哪有什么房子学堂。还有村里的灌溉装置是我请官府的人帮忙改造的，老刘家牛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去年秋猎回来你明明将狼妖皮带到咱家来了，你看，还在那墙角里挂着呢。”尹江顺着王爷爷指的方向看去，透过窗户，果然看到那狼妖的皮挂在那里，尹江不会认错。

“还有，我清楚地记得去年除雪的庆功宴上只有咱们村里的人，绝对不会有外人。至于你，你是当初我在村口捡来的孩子，当时你的身上有一张带有你名字和生辰的字条，你也是在咱们村子吃百家饭长大的，这些，你都忘了？”

“这不可能，裴峻，你打我一拳，我现在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在做噩梦。”尹江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尹江，你没做梦，而且你没发疯，至少我可以证明。”裴峻严峻地说。

“对，你也知道我爹对不对，他确实存在，不是我的幻想。王爷爷，你说你没听说过我爹，也没见过我家和学堂，那我去奉先书院上学是怎么回事？还有秦叔，他送我们去的书院，他一定记得。”尹江渐渐冷静下来，他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你自己提出来要去奉先书院上学，我们说没钱给你出学费，但你却说钱的事情不用我们管，只需要将你送去奉先城就好。”

“这件事毫无道理，如果按照您所说我吃百家饭长大，我哪来的钱？”尹江抓住王爷爷言语中不合常理的地方。

王爷爷疑惑地看向他，但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尹江这孩子从小就很有主见和本事，他们觉得他能攒一些钱并不意外。

“王爷爷，我要去其他人家问一问，尤其要等秦叔回来对证。”尹江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一上午，他几乎跑遍了村子里每户人家，但是大家都和王村长所说大同小异，他们从未听说过一个叫尹承危的人，北面的山坡上也从来不存在房子，否则，即使把房扒了他们也能知道动静。

尹江回到了那光秃秃的山坡上，双眼失神，眺望远方。如果说现在支撑着尹江没有崩溃的唯一原因，便是等待秦三祥回来，他想从秦三祥的口中听到自己记忆中的事情。

裴峻来到尹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尹江，这件事太奇怪了，你和义父在这里生活了十年，转眼间，义父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而我，现在可能是除你之外唯一知道尹承危这个名字的人。我很确定，他确实存在过，不是你的臆想。所以，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尹江有气无力地回道。

“如果我们现在记忆正确的话，那整个响石村的人，很可能被人施展了什么归元，这个归元可以改变人的记忆，响石村这么多人都被改变了记忆，而且他们记忆中的事物足够合理，比如你说的狼妖皮的事情，确实在王村长家里。这说明，这个归元很强大，或者说，施展这个归元的人很强大，当然，我们不知道对方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甚至是非人的强大生灵。但是，如果对方是个我们无法想象的强大存在，那将这里的几间房屋抹平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尹江听完，也冷静下来，裴峻说得确实有道理，但是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他从未听父亲说他们有什么仇家。

尹江平复了情绪，说：“我们在王爷爷家先住几天，等秦叔回来，再做计量。”

七日后，秦三祥收工回家，尹江一听到秦三祥回来，马上跑去他家拜访。

一进门，尹江看到秦三祥正在陪羽儿玩儿。他还没开口，秦三祥就把他请进了屋。

“江娃，事情我都听我老婆说啦，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突然失忆的，明明上次见你还好好的。”

尹江听完秦三祥说的话，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但就像裴峻说的，这很可能是某个人用归元之力将他们的记忆替换了。

想通之后，在这里继续逗留毫无意义，尹江直接去找了王村长辞行，他无法接受待在没有家和父亲的响石村。

长路漫漫，尹江和裴峻几乎是来去匆匆，他们只能回学校，幸亏，那里允许学生过年，只不过，放假的日子，他们无法去食堂免费吃饭了。

两个人最终回到了奉先城，他们回到城中第一件事，便是去银庄查看尹承危留给他们的存款，他们想尽可能地找到证据证实尹承危存在过。

银庄里的记录留下的是尹江的名字，并不是尹承危，他们通过文字密钥和钥匙打开存款的禁制箱子，里面是一张一万元西泽币的支票，通过这张支票，他们可以在西泽国任何有银庄的城市取得金钱。

这是当初尹承危给他们保留的最基本的学习生活费用，他俩依然记得尹承危返回响石村前一天晚上说过的话。

从银庄出来，裴峻拉着尹江说：“你说，会不会是我们俩被人用归元改写了记忆，毕竟改写两个人的记忆比改写一村人的记忆要容易得多。”

“我不知道，也不愿相信，老爹是活生生存在过的人，怎么会是别人凭空捏造的幻影。我记得我十年来发生过的每一件事，他教我武术，教我剑术，教我读书认字，我们一起去卧云峰看日出，看雪鹰的记忆历历在目。你说，是改变一个人十年的记忆困难，还是改变十个人一年的记忆困难。我相信，是某个人，将响石村所有人的记忆替换了。”尹江说得斩钉截铁。

“那，那个施展归元的人，会不会就是义父自己？”裴峻又提出一个猜想。

“不会的，老爹和我说过，他没有归元，不是玄师，他说我的归元血脉传自我的母亲。如果老爹真的这么神通广大，没可能蜗居在那个小山村中。

他对外也从不遮掩自己的身份，所以也不是什么隐姓埋名怕仇家陷害之类的故事。更何况本就无事发生，他这么做完全没有道理。

我想，他一定是最近得罪了某个强大的人或组织，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尹江分析道。

“对了，说起义父在这个世界存在的线索，我想起来，我们认识的人中，除了你我还有你的乡亲之外，还有一个人见过义父。”裴峻提醒道。

“你是说，商九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