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力关系》

第二章归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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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叔聃吸吮着乳汁,粉色的唇瓣微微颤动,软糯糯的小脸蛋让妇人不自主的想去亲上两口。时节刚入初夏,就已经有蚊蝇绕着水沟打转了。水沟旁的歪脖柳树下蹲着一个小小的男孩,他将手里的柳枝一截截折断,不一会满地都是被折断的枝条。

“邕儿!”柳伯聪举着两只野兔,示意柳树下的小男孩。柳仲邕扔下手里的柳条,忙跑过去,地上横七竖着好多野物,獐子、雉鸡和野兔摞在了一起,他好不容易才拎起一只肥硕的兔子,用手堵住它还在淌血的腹部。

柳伯聪向屋里高声喊道:“菜花姐,我和马哥打到兔子了。”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也随声附和:“孩他娘,今天没白出去一趟,我和柳小弟都没费啥力气,哈哈哈哈哈哈,真他娘的痛快。”说着钻进屋里。

柳伯聪见他进了屋,一把拉过柳仲邕,神色紧张的说:“你一会去求马哥,让他带你进城,去打听一下爹的情况。”柳仲邕点点头,抓住柳伯聪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哥,我害怕,你也跟我一起去吧。”柳伯聪揉了揉弟弟的头,沉闷的叹了口气道:“你一个小孩子好混进去。等风声过了,哥一定带你回家。”柳仲邕眼圈微红,他慢慢松开大哥的袖子,点了点头。

木桌上不一会就摆好了菜,样式单一,但分量极大。菜花姐挽了挽松了的发髻,叫大家上桌吃饭。马哥猛扒了一碗饭,全然没个吃相,菜花姐递了一碗更满的饭过去,他一边接过,一边跟柳伯聪说:“柳小弟,今天多亏了你,才打了这么多,你跟我进城,咱哥俩把这些货卖了换银子。”柳仲邕忙说:“马哥我也想去,我也可以帮忙卖的。”马哥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点头。

菜花姐俯身去捡掉下的筷子,忽然冲她男人惊叫:“你!你的腿,怎么都是血?”马哥放下碗,一脸憨厚的笑。

“我问你话呢!你快给我看看!”菜花姐上来就扯裤腿。马哥那粗壮的毛腿上有一道口子,不长但是极深,血刚刚止住,但肉皮外翻看起来很狰狞。菜花姐一巴掌打在马哥肩上,带着哭腔说:“你腿这样还卖什么货,你这个不省心的。”柳伯聪借势说道“马哥,你伤口这么深,还是不要多走动了,在家养养伤,这些货交给我和邕儿吧。”

菜花姐帮着柳伯聪将马车套好,叮嘱了一堆话,又从灶台上装好一兜烧饼,塞进柳仲邕怀里。柳伯聪望了一眼里屋方向,菜花姐马上会意:“那小家伙在这你还不放心,我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你们哥俩一定要机灵一点,外面兵荒马乱的,感觉不对,就不要卖了,赶紧回来。”柳仲邕打了个哈欠说:“知道啦,都说了好多遍了,大哥,快走,我耳朵要生茧子了。”菜花姐拍了一下柳仲邕的小脑袋,笑的温柔。

他们在十五天前的夜晚穿山而过,现在原路返回,柳伯聪却感觉自己要比那一晚更加紧张。哥俩载着满车的猎物,在这条望也望不到边际的路上一直沉默。刚出发时柳仲邕还因为有大哥的陪伴,可以回家探听父亲的消息而兴奋,不时还和柳伯聪拌个嘴。慢慢地驾车的时间逐渐消磨掉了所有的精气神,他用头上的破草帽遮住脸,伴着日头西斜,竟在马车的摇晃中沉沉睡去。

马车渐渐行至距萍酉城里地的官道上,两旁泥路上开始迎面一群看似在逃难的人群,他们三个一帮,五个一伙,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模样,每个人的脸上布满了浓浓的倦怠,极个别脸色青白,形销骨立的样子活像个会挪动的骷髅。柳伯聪停下马车,拦住迎面走来的一位老者。跳下马车问道:“老伯,你和他们可是今天从萍酉城出来的?”

那老伯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答道:“是从城里出来的,出来有些时日了。发洪水那天就出来了。”没等柳伯聪问完,便不耐烦的挥挥手走了。柳伯聪怔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老伯的话。发洪水,这几个字让他心里打鼓。父亲让自己带着娘亲和弟弟们逃的时候,难道已经知道萍酉城要发洪水了吗?所以......柳伯聪不敢再想下去了。

柳仲邕从马车上跳下来,凑近一个面善的妇人。那妇人突然用衣袖捂住口鼻向后退了两步,眼神警觉起来。柳伯聪也注意到那妇人的异样,上前拦住那妇人。语气强硬的问:“大姐,萍酉城里是不是闹疫病了?”他们身边的路人望向他们一眼,就更加躲闪柳伯聪的视线了。那妇人躲避不及,便开口道:“你们都已经在外面了就不要回去了,现在城里人都巴不得出来。”柳伯聪欺近她,那妇人见他逼近,神情更加紧张。柳伯聪见她避自己如避瘟疫,心中了然。他跳上马车大声喊道:“有谁是这几天从萍酉城出来的,我家人在城中生死未卜,烦请各位将城中情势告知一二。我重重有赏。”话音刚落。一群人便围了上来。七嘴舌讲起自己的所见所闻。

原来让萍酉人绝望逃离的不是地震,也不是洪水,而是疫病。强震的当天夜里,萍河水裹着大量的泥沙冲垮了本就岌岌可危的堤坝,柳再兴得知堤坝坍塌时,身边人都劝其撤出萍酉城,前往高处躲避洪水。但他还是一边带领着官员们堆积沙包来巩固城墙和修补堤坝,一边疏散城中还未撤离的百姓。但他所的一切在洪水来临时都显得毫无意义。

洪水凶猛无情,冲进城里时竟有一人之高,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很多还未来得及收殓的尸身也随着洪水漂浮,一时间犹如百鬼夜行。入夜洪水灌满了萍酉城及周边的三个县、五个堡后,才渐渐有了偃旗息鼓之势。

震后的第三日洪水渐渐退去,城内的低洼处蓄满淤泥,团团蚊蝇围着浮尸打着旋。侥幸活下来的萍酉人还要面临城内坐地起价的粮、米、油、柴,紧随其后的是让人高热不退、上吐下泄、容色泛青,最后咳血不断呜呼哀哉的疫病。

柳再兴站在城墙上望着这个他主宰了不到一天的乐土,目龇雎裂。他的家已经呈现了人间炼狱的面目,老天爷好像专门选中这块土地,来降下灭顶之灾。

孟鞅死后广陵国乱了几日,“轧君”队伍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叫孟偏舟的无名小卒,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两三天便让所有离心离德的轧君义士们拥立自己成为了“轧君”的新首领。外界除了知道他与孟鞅是义父子关系外,没人能探查出更多关于这位首领的消息了。他上位后快刀斩乱麻地做了几件事。先是为广陵国那位死在柳再兴手里的“头风皇帝”拟了个谥号,定为厉帝。然后娶了厉帝的三女——归善宗姬白妩昇为妻。而后扶持年仅两岁的厉帝幼子为广陵国的的新帝王。最后以新的帝玺颁布对萍酉郡叛国自立的惩处。诛杀柳家满门及门下门客。萍酉国从此恢复为萍酉郡,郡人受柳家胁迫,为表安抚免缴三年赋税。政令一出,柳再兴彻底成为叛国之贼、在逃钦犯。地震后的第二天,孟偏舟所派军队便将萍酉郡围了个水泄不通。地震后的第天有人发现了柳再兴的尸体,他自刎于柳宅旧屋,头上还戴着那只他用来杀厉帝的玉簪。

柳伯聪和柳仲邕听完这些消息,两人呆若木鸡的坐在马车上,坐到月亮爬到天幕上,也没有挪动分毫。两个人不敢想象他们的父亲在这短短的几日之内,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煎熬。初夏的夜风吹得人汗毛直立。柳伯聪中缓过神来,大喝一声,“驾!”马车向萍酉城的方向奔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柳仲邕在马车里哭睡过去,他正昏昏沉沉时,马车停了。一伙官兵搜查清点他们的马车,将他从车上赶了起来,官兵们细查了车上的猎物,顺手拿了两只雉鸡,盘问了他们的来处就放他们进了城。进城后柳伯聪一路爬坡将马车赶到一间两进院落,柳仲邕觉得这宅子很是眼熟,看见地上那块写着“蒋宅”的匾额,才发现这原来是他母家私塾先生的宅子。这宅中早已空无一人,但院内却比路过的很多民宅要干净许多,因其地势颇高洪水只是将宅子的外墙冲垮,但内墙却将大部分洪水拦截。屋子里都灌过些许水,这些天水退下后屋内已经干涸,床褥居然还是干的,今晚还能供人休息。柳伯聪吹亮火折子走进房间,将所有的山货都挂在房梁上。在柴房里找了一些半干的柴火放进灶内点燃。在米缸底里掏出了一小碗米煮了一锅粥后两人便和衣睡去。

第二天太阳刚刚冒头,柳仲邕就发现旁边的被窝早已冰凉。

柳仲邕是被隔壁的呵斥声吵醒的,他爬上墙檐,俯身偷看隔壁院落墙内的一众官兵在驱赶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婆,那老太婆死死拽住一个毫无生气、面色铁青的男子,阻拦官兵将他拖走。但她没能坚持多久,就瘫倒在地上无力挣扎了。柳仲邕忽然想到自己难产离世的娘亲。眼泪瞬间充满眼眶。这时一个身披白袍的男子走进院子,扶起地上的老人,给她的嘴里喂了一颗红色的丹药,帮她顺了顺,沉声说到:“他早就走了,你又何必执着。我不是不救他,是治疫症的药我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来不及。”老人情绪激动,一口气上来咳出一大口血,尽数喷在那白袍男子身上,血色已成褐色,他无奈的说:“看来,我今日又无功而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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