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的文官》

第182章 冷血丈夫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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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冷血丈夫

黄宝正给一位妇女称瓜子。黄宝剪去了长发,显得很精神,脸上是买卖人常有的那种虚浮的笑。你买点儿啥?认出是吴安分,突然间,他的目光跳了一下,笑意稀里哗啦洒到地上。

那位大鼻子妇女叫,你的秤准不准,一斤就这么点儿?

黄宝说,大姐,看你说的,少一两,我赔你一斤。

可黄宝的神色实在让人起疑,大鼻子妇女不甘地掂了掂。黄宝抓了一大把,大姐,算我送你的。妇女却忽然不买了,说没装钱。显然,她不信任黄宝了。

吴安分问,生意怎么样?

黄宝说,刚开,看不出来,买卖不好做,见谁都装孙子。黄宝已镇定下来,表情冷淡。吴安分还记得那天黄宝悲愤交加的样子,现在一点儿痕迹也没了。黄宝眼里的敌意不是仇视,吴安分虽是粗人,还是觉得出来,那是对吴安分的防范。黄宝肯定猜出吴安分不是无缘无故来的。

吴安分问黄宝没个坐的地方。黄宝拽把凳子丢给他。吴安分掏出烟给黄宝,黄宝摆摆手,掏出烟,自己点上。

吴安分说,我早就想来看看你。

黄宝无言。

吴安分说,那件事我很难过,一直想找你说说。今儿就是向你赔罪,你有火就发,哥这张脸由你糊,你就是撕下来卷了烟抽,我也不吭一声。

黄宝的手抖了抖,轻声说,过去的事别再提了,和你也没啥关系。

吴安分叹口气,干那个破差事,得罪了不少人,可我也得挣钱呀。别人养活一家,我不能连自个儿也养活不了。要是有你这么个摊子,谁还干它?

黄宝问,你骑摩托来的?显然,他不愿提及自己的果品店。

吴安分点点头,一年多少租金?

黄宝说,一万,借了点儿,自个儿贴了点儿,总卖苦力也不是办法。

黄宝藏得严严实实,一个洞也不想露给吴安分。吴安分憋不住了,黄宝得了八万块钱已不是秘密,还有什么藏头?于是径直问,乡里答应的钱还没到手?

黄宝顿了顿,缓缓地摇摇头。

吴安分说,去告他呀。

黄宝冷笑,告谁?

吴安分说,告乡政府,告贾文明,你一告,他们就乖乖给你钱了。

黄宝说,我不想惹这个麻烦。

吴安分说,张小花的死和他们有关。

黄宝纠正吴安分,她犯了心脏病。

吴安分说,不对吧,你到乡里的时候,张小花已经不行了,你怎么肯定她犯了心脏病?是贾文明告诉你的,还是独眼周告诉你的?张小花有心脏病吗?

黄宝噌地站起来,青着脸说,你什么意思?审问也轮不着你。

吴安分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弄清楚张小花怎么死的。

黄宝几乎吼了,你掂清了,她是我媳妇!

吴安分反而笑了,所以我才来问你,你看过张小花了,肯定知道她怎么死的。

黄宝问,你跑这么远,就为问这个?这和你有啥关系?你不要欺负人,捅人伤疤自个儿取乐。我知道你厉害,没人敢惹。这儿可不是滩北,我不怕你。

吴安分说,我没让你怕我,我只想知道真相。

黄宝说,她犯了心脏病,信不信由你。

吴安分说,你撒谎,你肯定撒谎了,你的眼睛都是蓝的。

黄宝怒道,你出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黄宝像个木头疙瘩,吴安分啃了半天,什么也没啃上。他不仅不肯说出张小花怎么死的,连那八万块钱也不肯承认。他不敢讲张小花的死因,他一定保证过。看得出,他得了钱,心里并不轻松。或者说,他本来轻松了,吴安分提起,他又压了块石头。黄宝的严加防范没让吴安分放弃,相反,越发揪紧了吴安分。那感觉是痛中夹着痒,痒中又掺着痛,极其难受。吴安分不信撬不开黄宝的嘴巴,他的嘴就是铁水浇铸的,也有漏缝儿的地方。

吴安分在一个小吃摊停下来,要了一盘猪头肉,四个羊蹄,一盘花生米,一碟辣椒,一瓶白酒。摊主乐坏了,颤着肥胖的红脸恭维,一瞧您就是条汉子。吴安分笑笑。和黄宝磨嘴皮子那阵儿,肚子就提抗议了。吴安分边吃边瞅着街上的行人。他很少到县城。他喜欢待在乡村。一个男人,尤其像他这样的光棍,有酒有女人就足够了。县城好是好,可在这儿,谁能认得他吴安分?行人的目光从吴安分脸上溜过,没有丝毫停顿,在他们眼里,吴安分和一块砖头、和油腻腻的桌子没什么区别。终于有一位中年妇女多看吴安分一眼,吴安分感激地冲她一笑。那妇女受了惊吓似的,突然加快步子,走过去了,又回了回头,表情已是相当厌恶了。吴安分的情绪顿时糟糕透了,觉得自己坐在这儿实在愚蠢。张小花已经死了,知道她的死因又有什么用?黄宝不愿提,黄老大不愿提,贾文明肯定更不愿提,他干吗要翻出来自找没趣?没人说吴安分的不是,吴安分犯不着折腾。这个时候,他应该躺在家里睡大觉,夜里找相好的痛快一番。他妈的,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吴安分抓起酒瓶子猛灌,决定喝完就回家。

摊主劝,兄弟,你骑摩托可不能这么喝酒。吴安分说我不会少给你钱。摊主说,兄弟,我是为你好,你非这么喝,我可报警了。吴安分迟疑,摊主趁机把酒瓶盖住,留着下次喝,我送你一碗面。兄弟,遇事想开些,瞧我,头天离婚,第二天就娶一个。只要别把自己搞垮,这年头要啥有啥。

吴安分脱口道,我要一个张小花,你搞得来?摊主怔了怔,张小花?是个女人吧?我搞不来张小花,但能搞来张小梅、刘小梅,这有什么区别?

吴安分打断他,别他妈的啰嗦,算账!

摊主乐颠颠地说,我眼力不错,兄弟够汉子。

吴安分问附近有没有小店,摊主往巷子里一指,巴久家呢,随你挑。

吴安分把那半瓶酒揣进怀里,找了个旅店住下。不能这么回去,还得找黄宝。摊主劝吴安分得想开,吴安分反想不开了。一个鲜活的人瞬间就没了,他怎么想得开?事情是过去了,也没人责罚吴安分,就算有人提起,吴安分也能推得干干净净,正因为这样,吴安分就更为不安。张小花的死毕竟和他有关系,他为什么不能知道真相?他一定要弄清楚。

吴安分睡了一会儿,被吵闹声惊醒。坐起来,看见对面床上躺着个破提包,想必是他睡觉时又住进一个。吴安分正要出去,一个男人神色诡秘地探进头,问吴安分醒了,可惜把好戏误了。男人的嘴唇又宽又扁,似乎和鸭子有血缘关系。吴安分一头雾水。鸭嘴问吴安分是不是要出去,咬在吴安分屁股后面说他暂时歇歇脚,不打算住。吴安分没理他,这家伙肯定吃错药了,他住不住与吴安分有什么相干?

黄宝靠在门口,两手抱着一个钢化塑料杯。杯里泡着厚厚一层茶叶和金莲花。他盯着水杯,仿佛水底藏着鱼。吴安分咳嗽一声,黄宝抬起头,稍稍有些慌乱。吴安分说,我又来啦。黄宝静静地看着吴安分,慢慢将慌乱抹去,伸长腿,有意阻挡吴安分进去。

吴安分左右看看,忽然笑了,其实外面比屋里好,别看到处是人,可谁也不认识谁,和野摊没啥区别。

黄宝的表情动了动,却不想就范,依然保持那个冰冷的姿势。一个行人在摊前停了停,黄宝赶紧迎上去。黄宝返回,径直进屋。吴安分发现黄宝的腿似乎有点儿瘸。

黄宝把凳子重重地搁在地上,粗声粗气地问,你究竟要怎样?

吴安分说,咱俩好歹一个村的,就算你现在是老板,也不能这么瞧不起人吧。

黄宝说,你影响我做生意了。

吴安分说,屁股上的泥点子还没揩干净,就一口一个生意,钱就这么当紧?

黄宝敌视地瞅着吴安分,这话该问你自己。

吴安分说,我的钱来路正当。

黄宝马上敏感地问,谁的钱来路不正当?

吴安分怕搞僵,打哈哈,那些贪污犯呀!贾乡长说前几天又判了个死刑,咱们没这资格。

黄宝问吴安分喝水不。

吴安分说当然喝了,最好把你的茶叶给我泡点儿,别加金莲花,草场到处是那玩意儿。你说草场看得那么严,城里人从哪儿搞到的?

黄宝端杯的手抖了抖,水晃出来,手背顿时湿了。

吴安分说,哎哟,可别烫着。

黄宝和吴安分隔开距离,道,别绕弯子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吴安分笑笑,我想请你吃饭,今天晚上,怎样?

黄宝说,我没空儿。

吴安分说,不着急,你什么时候关门咱什么时候去。你晚上没约会吧?

黄宝皱皱眉,干吗不在这儿说?

吴安分说,我住下了,咱哥俩好好聊聊。

黄宝无法摆脱吴安分,又不能彻底翻脸,鼻子几乎错位。吴安分清楚黄宝不好受,他恶意地想,谁让你把张小花忘掉了呢。吴安分固执地认为黄宝已经把张小花忘了,黄宝的眼里没有悲痛和哀伤,至少不是吴安分想象中的。

黄宝早早收了摊。旁边有个饭馆,黄宝不乐意去,而是选了车站对面的爆肚馆。黄宝的心思曲曲折折的。俩人面对面坐了,黄宝脸色活络了点儿,说这顿饭他做东。吴安分说不,这次是我提出来的,下次你来。黄宝眼里滑过一丝阴影,吴安分装没看见。

吴安分说咱俩还没喝过酒吧,今儿放开喝。黄宝喝酒绝不是吴安分的对手,吴安分想灌醉他。酒后吐真言,吴安分非得从他肚里掏点儿东西。吴安分说还是县城好啊,要啥有啥,不像三结巴酒馆,就点儿头蹄杂碎。不过,在三结巴那儿喝酒能听戏。黄宝问,什么戏?吴安分说,听三结巴和女人吵架啊。我在外边喝,他俩在里面吵。三结巴女人也有点儿结巴,那次最好玩,三结巴女人骂三结巴,脑袋像……裤……裤……怎么也骂不出裤裆。三结巴急了,回骂,你才是……裤……裤……三结巴比女人反应快,拍着腿说,这儿!这儿!

黄宝笑了,但依然保持警惕,一再强调自己喝不了酒,每次只抿一小口。吴安分两瓶啤酒光了,黄宝仅喝下小半瓶。吴安分说,这么不给面子?黄宝愁眉苦脸地说,我喝酒跟喝毒药差不多,实在咽不下去。吴安分说,哪有爷们儿喝不了酒的?来,我帮你。抓起酒杯端到黄宝嘴边,几乎是灌了。黄宝往旁边一拨,酒杯摔在地上。

黄宝恼火地说,你怎么灌我?

吴安分的喉结动了动,挤出点儿笑,我脾气急。

服务员换了个新酒杯。吴安分说,你不想喝算了。

黄宝放缓语气,你也少喝点儿。

吴安分问,这么长的夜,你怎么打发?一个人的日子难过啊。

黄宝目光迷离,扑闪着阵阵雾气。

吴安分压低声音,我知道你不好过。这么多年的夫妻,最后一面也没见上,放在谁头上也受不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她怎么就……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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