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是军武和崔凤来到，白英赶忙打招呼，并将那个金发碧眼的洋娃娃抱起来，送到军武和崔凤面前。

军武一看到自己洋孙子，心里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崔凤，沉着老道，抢过孩子，在他的脸蛋儿上亲吻了一口。

“快叫爷爷！”白英指使孙子，

“grandpa”洋孙子瞪大眼睛看着军武，响亮的喊了出来。

“再叫奶奶。”白英指着崔凤，指使小孩。

“grandma！”孩子的喊声依然那么响亮。

可惜，军武和崔凤，谁也听不懂孩子在说什么。

“白英，没让他学说中国话？”军武发问。

“原来是教他说中国话的。可是，杨大月怕他忘记了母语，将来回美国生活不方便。就让说英语了。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见？”

“小孩子，说什么语言无所谓。”崔凤看看孙子的小嘴一动一动的，十分好玩儿，又说到：“说起母语，中国话才是他的母语呢！这事儿，让他的爸爸妈妈定吧！”说完，就将自己买的一些儿童玩具塞到婴儿车里。

“你看你看，你们来就来呗，还花钱干什么？”白英客气道。

“自己的孙子嘛！花钱是应该的。”崔凤的话语里带了些讽刺的意味儿，那分明是说，这是我们的孙子，你哪儿有资格带？

军武听了崔凤的话，生怕两个女人再说出不愉快的话来，就想岔开话题，想起初中刚学英语时学的一首英语歌谣，连忙唱给孙子听：“Thelittlemouse,thelittlemouse,willyoueoutofyourhouse!（小老鼠，小老鼠，你走出你的小房子吧！）“格格格……”真是怪了，小小的孩子，听到军武唱的蹩脚的英语歌谣，竟然开心地笑出声来了。逗的人们一阵大笑。

“哈哈……”军武突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事情，禁不住诙谐的说道：“年轻时呀，我们一天到晚喊‘消灭帝修反，解放全人类’的战斗口号，可是，老了，却抚养起这么个美国佬孙子来了，哈哈……”

“看你爷爷说的是什么话？咱是大宝贝儿，哪儿是什么美国佬？”崔凤瞪了一眼军武，接着就问白英：“抚养这个孩子得花不少钱吧？需要我们拿点儿吗？”说完，崔凤从小背兜里面真的掏出了钱包。

“不用不用。我养这个孩子，不但不往里搭钱，还挣美元呢！”

“挣美元？怎么回事……”军武觉得好奇。

“按照美国法律，凡是给孩子入了保险的，保险机构每月支付500美元抚养费。所以，我每月还要挣孩子的钱呢！”

“呵呵，这么说来，美国的保险制度还是挺先进、挺讲理的。”军武点了点头。他和军武这一次本来是带了钱来的，听白英这么一说，就打消了留钱的念头。

在街上说了半天话，白英带军武、崔凤及开车来的女婿在一个酒店吃了午饭，几个人又轮番与洋孙子照相。一直折腾到下午两点才往回返。

“这是什么人啊！”一上车，崔凤就嘟嘟囔囔，“老了老了，自己有退休金，还要靠养活别人的孙子挣钱。”

“崔凤，别说了。”军武劝阻她，“带孩子确实挺不容易的。人家领这钱，也是应该的。再说，杨大月得了那病，离不开保姆，他们的经济条件也不好哇！”

“杨大月得病。你不也得病了吗？我要是你，当时就把那孩子抱到咱们车上来。”崔凤依然气鼓鼓的。

“是啊，那小家伙真是讨人喜欢。”女婿也跟着搭腔说，“要是能抱我们家来，我女儿就有个小洋表哥了。哈哈……”

“这孩子，咱们喜欢归喜欢。可是，咱不能兴那心，将人家抱到咱家来。”军武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孩子归谁抚养？要由英武和孩子的妈妈来定，既然人家交给白英抚养，自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就是为了让他妈妈挣那500美元钱。”崔凤还是不服气，“按理说，你是孩子正宗的爷爷，咱们抚养自己的孙子是天经地义。”

“好了好了。这事儿既然这样了，什么也别说了。军英给咱们生了个外孙女儿，我已经很满足了。什么正宗不正宗，没意思！”军武的脸一绷，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的争论。

看望了孙子，又见到白英那么无微不至的抚养着他，军武放下了一份担心。同时，像他自己所说的，他觉得，养活儿子、孙子，实在没什么现实意义。比如说自己吧，虽然是一个男人，可是，自从长大成人，就在外面游荡，名义上，是在服役，报效祖国，实际上，是那颗不安份的心在寻找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前程。什么孝敬母亲，修身齐家，全都丢弃在脑后了。母亲虽然有几个儿子，最后最孝敬她的，还是女儿。如果说军武的成功是她一生养儿育女的骄傲，但是军武也是给她添麻烦最多的让她最弄心的一个孩子，如果自己是个女孩儿，也许就能守在母亲面前尽孝了。

再想想自己的女儿军英，当年她高中毕业后，虽然出国留学已经衟时髦了，而且，军武也有条件为她办理出国留学，可是，这孩子想到自己是独生女，并没有出国留学的。当军武问她要不要出国留学时，她回答：我是个独生女，我要留在国内孝敬父母。多么懂事的孩子！要是军英是男孩子，心早就飞到国外去了。这么想来，还是养活女孩儿好。她们不一定创出多大的事业，但是她们不让父母伤心，知道应该尽孝道。相反，再想想英武，虽然出国留学成才了，经历了西点军校的残酷考验，可是，父母姝得到什么呢？刚刚出国的时候，一次性学费就缴纳了50万，若不是军武相助，杨大月和白英还不得负债累累？现在，生了儿子，还要送到父母身边照看。幸亏美国法律有那几百美元的抚养费，如果不是这样，杨大月和白英还不得干往里搭钱？

没用，没用，真没用。军武想通了。养活个儿子，也就是能满足父母的一点也不虚荣心。仔细想起来，一旦父母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是病倒在床上，有几个儿子能够安心的守在病榻旁边？

可是，就在军武彻底否定了养儿的现实意义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回到锁阳家里，军武恢复了正常的康复锻炼生活，天天与一帮子脑中风致残的病友在公园里遛弯儿，锻炼身体，间或发发牢骚。反正这儿都是退休的、下岗的老头子老太太，嘴里骂什么也没人管束。言论自由，让老百姓有了发泄不满的渠道，尽管这种发泄无济于事，至少可以痛快淋漓的过个嘴上的瘾头儿。

这一天，军武与病友们一瘸一拐地围着湖水转了两个弯儿，突然有人指着公园入口处大呼小叫：看，他来了！

他？军武一楞，连忙顺着他们的手指往前看，自己禁不住吃了一惊，原来，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被一众人簇拥着来到了公园，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原市委书记。

怪了！这小子不是被判了十四年么？怎么这么快就出狱了？难道是减刑了？也不能这么快就自由了吧？

正疑惑间，突然就听到市委书记远远地冲着他这边喊：“喂，军武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