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与君相知》

第二十七章:荧惑守心天若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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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说笑一番,茶饭已足,杯盘狼藉,众人相坐,遥看星空。

是夜万里无云,天公倒是作美,一片星汉迢迢,迤逦璀璨,宛若西王母妆奁中的明珠尽数散了遍天。

忽然白居易指着西方天空,惊道:“荧惑守心!”

众人闻言,俱向他所指之处望去。只见赤星在心宿徘徊不去,则两星相互辉映,红若灸石,彤光漫天,心中俱是一禀。

“妖载!异载!”不知谁叹了这么一声。

王建摇头道:“心宿大火,‘大人易政,主去其宫’。天下恐有异变。”

白居易摇头道:“荧惑者,火之精,赤帝之子。方伯之象,主岁成败,司宗妖孽,主天子之礼,主大鸿胪、主死丧、主忧患。”说着连连摇头做叹。

杜牧冷笑道:“藩镇割据,宦官当道,权臣结交朋党,主上不能朝纲独断。即使不观天象,这些也猜得到。何须占星?”言罢望向王建,冷笑道:“王老之兄,神策大将军是也,不知王老此次回京,可多多替我们拜上,我们好沾沾光。”

王建闻言,面色一窘,道:“提他这个......人做什么。”

白居易忙道:“慎言、慎言!”

温庭筠腾地站起来,道:“畅言又有何妨?大丈夫顶天立地,怕那些做什么?”

白居易忙按下他,摇头道:“你们的性子,就是按耐不住,何如义山,此时也不掺和许多。咱们且乐咱们的,管那些朝堂上的俗事作甚?我等一介书生,妄议朝纲,恐惹祸上身。”温庭筠到底是年轻气盛,恹恹得看了白居易一眼,不再多说。

事已不谐,众人也渐渐无了言语,俱是三言两语,相谈寡淡无趣。少时,命人撤了杯盘,各自去休息,不提。

临别相邀月再来此拜月,然而各身有命,各自飘零,相聚何曾有期。

王建回到家中,心上不爽,便酒后失言,大论东汉末年“党锢之祸”。他醉酒无状,漫发胸臆:“辛亥年现萤火经房宿,由上将星入太微垣之天象,主奸佞在军侧。果然,天下大乱由此而起。”

妻妾忙都掩住他的嘴,道:“大人慎言,隔墙有耳也!”

王建将她们推开,斥道:“妇人之见!我已过不惑之年。碌碌无为至此,前日诗友相聚,多有讥讽之言。”

王建妻忙拉住他又举起酒盏的手,道:“他们说了什么,大人何必休恼。左不过嘴长在别人的脸上。”

王建将酒盏摔在地上,顿时满堂酒气:“我与大将军交好,如何能堵的了天下悠悠众口,我的声名,算是毁在此处了!”

王建妻忙令小丫头们收拾杯盏,劝道:“妾身妇人之见,却也懂得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该说!大人醉了!”说着命人搀上他,强送到卧榻上。

王建还不尽兴,骂道:“党锢之祸,百年战乱由此而起,三国鼎立,群雄逐鹿,生民涂炭,哀鸿片野啊!”说着老泪纵横,不住呜咽。

王建妻心中一酸,也还算有些见识,忙忍住悲戚:“给我堵上老爷的嘴!”

“太史公曰:‘天下有道,君子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无道,君子囊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祸,而犹或不免。党人生昏乱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浊扬清,撩虺蛇之头,践虎狼之属,以至身被淫刑,祸及朋友,士类歼灭而国随以亡,不亦悲乎!’”王守澄冷笑着看着刘宝儿,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刘宝儿讪讪地笑道:“孙子鲁钝,这些文绉绉的话语,却也听不懂。”

王守澄哈哈大笑:“你可知道,这是义弟拿东晋末年‘党锢之祸’来暗讽时事。借机抨击我是祸乱朝政。”

刘宝儿一惊,忙跪倒地上:“爷爷息怒。”

王守澄举着一封信纸,道:“我有何怒?”刘宝儿忙赔笑接过信纸,见上面写到:

“三朝行坐镇相随,今上春宫见小时。

脱下御衣先赐著,进来龙马每教骑。

长承密旨归家少,独奏边机出殿迟。

自是姓同亲向说,九重争得外人知。”

王守澄脸上露出阴寒的笑意:“如果没有我,他哪能写下百首宫词,官至尚书?‘九重争得外人知。’这句说的好,禁宫秘史也能写成诗文,传送天下,皆是得我所叙述。他若有罪,那我也得个泄露宫闱秘事的罪过。”

刘宝儿肃立,不敢答话。王守澄见状,话锋一边:“咱们现在的烦心事,还不在这上面。”说着拿起一盏凉茶,抿了一口,眉头一皱,放在几上:“漳王回来了。”

刘宝儿面色大惊,牙关打颤:“他,回来了。爷爷,您说怎么办?”王守澄拧起眉头,道:“这才是我们的饥荒了。”

李凑细细讯问了郑注蒋王的病情,听闻暂且无恙,微微放了心。回到温室殿,方才对李昂回禀道:“皇兄。臣弟冷眼瞧去,这个郑注虽然是阉党所抬举,倒也不是泯灭良心之人。

李昂闻言,眉头一皱:“朕听闻此郑注以王守澄之名,公开贩官。数金便可捐个前程,此等小人,何用之有?”

李凑微微一笑,颔首道“爱财者易相与,陛下不缺钱财。如同王守澄,爱权者,才是狼子野心,难以平伏。此外,臣还举荐一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宋申锡,曾任户部郎中,为人不从党争,刚直不阿。陛下尽可用他为相,以除阉党。”

王德妃不安的看了李昂一眼,李昂微微点点头,道:“就依臣弟的意思。”

杨月封坐立难安,焦急的在大殿之中踱着步子,头上的连枝木芙蓉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颤抖,垂下的珠帘打在她的脸颊,有些热辣辣的。

忽见王守澄的贴身小太监刘宝儿来,行了一个礼,跪在殿前,忙道:“宣!”

因命宛如撤去左右,方才定心坐在榻上,道:“如何?大将军怎么说?安王,他怎么说?”

刘宝儿微微一笑,恭谨得回道:“杨贤妃娘娘不必焦心,大将军说请您稍安勿躁。这是他给您敬奉得熬雪梨,最是去火养颜的。”

杨贤妃尴尬一笑,道:“多谢大将军记挂。”说着眉头一皱:“安王他怎么说?”

刘宝儿行了一礼:“安王殿下和大将军的意思一样,请娘娘静候佳音。”

杨月封见他似是胸有成竹,便稍微安心,露出喜色:“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喏,拿些钱去吃酒。”

宛如见状,忙抓了一把钱,塞到他的手中。

杨月封若有所思得看了宛如一眼,暗暗地点了点头。

宛如恨恨得坐在若宪的榻上,叹了口气:“漳王来了。你是欢喜。”

若宪闻言,冷笑道:“我有何欢喜,只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你又说这些做什么?”

宛如拉起她的手,道:“好姐姐,你可要提醒漳王,一定要小心他们。”说着担忧得看向窗外。

若宪点点头:“你放心,我若见了他,必定提点他,可惜,我也难见到。这些事儿,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说着垂下头,低声道:“妹妹,你也要小心。莫让贤妃娘娘看出什么。我这里,你来终是不方便。”

宛如将她鬓角的一丝乱发替她抿了上去,柔声道:“好姐姐,你头发都乱了,也不自知。我还想小时候那样,给你蓖蓖头好不好?”

若宪闻言,微微一笑:“你可是宫中的管事姑姑了,不比从前,怎么敢劳您大驾?”

宛如苦笑道:“我也知道以后不能常来了。”说着拿起抿子,替她除了发髻,轻轻地梳起来。

二人看着菱花镜中,一个坐着,一个梳着头,仿佛还是年幼时期的欢乐时光,相视一笑。

宛如回到殿中,见杨月封坐在镜子前面,冷笑着看着她,心中一禀,忙陪笑道:“娘娘怎么坐在这里,伺候的丫头们呢?”

杨月封笑着道:“你随我这些年,别人我也不惯使唤。”说着从妆奁中取出一个红珊瑚缠丝金钗,笑道:“你来,试试这个。”

宛如一愣,跪在她面前:“婢子不敢。”

杨月封将金钗插在她的头上,笑道:“这样的颜色,该当是陪你的。”说着扶起她,皱眉头道:“这些年,我恶声在外,对你,却是怎样?”

宛如忙道:“娘娘待我,是极好的。”杨月封点点头:“我自恃待你不错。如今,我有难,你可要帮我。”

宛如闻言,心中的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她恭谨的垂下头:“婢子万死不辞。”

杨月封闻言,掩着绢子笑道:“谁叫你去死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好事。”

宛如愣愣得抬起头,看着满面笑容的杨月封,只听她又道:“是喜事儿。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给你许配个人,可好?”

宛如大惊失色,忙磕头道:“娘娘!婢子不愿嫁人,情愿一辈子追随娘娘!”

杨月封凤目一挑,嗔道:“胡说!可见我素日的名声,都是你们败坏的!”说着掩了怒容,堆砌起假惺惺的笑容:“我可不能耽误了你。也不是别人,就是大将军王守澄。统领禁军,也不辱没了你。况且就在宫中,你还可以在我左右侍奉。”

宛如一听,顿时软在地上,眼中溢出眼泪,哀求的看着杨月封。

杨月封轻哼了一声:“怎么,你不愿意?”说着拿起几上的一个册子,念道:“陈氏宛如,晋中人,家有一个弟弟。”念毕,将长长的红指甲扣在册子上面:“这上面记的对不对?”

宛如颓然倒地,泣道:“娘娘吩咐,婢子哪有不从。”

杨贤妃倒是借着陪嫁之名,给宛如陪送了许多金银珠宝,尽数儿归了王守澄。王守澄自得了宛如,虽然是不中用的人,却也是喜上眉梢,对杨月封更加奉承。

若宪看着宛如开了脸,头上也是插金戴银,身上换了一苏绣的绫罗,饶是华丽了许多,可是脸上却全是一片悲戚之情,忙柔声道:“妹妹,你怎么样?”

宛如眼圈一红,苦笑道:“能怎么样,熬日子罢了。”

若宪陪笑道:“我看你这也是打扮华贵了许多,想是王守澄对你还不错!”

宛如闻言,眼泪便下来了:“姐姐说这些做什么。饶是我金山银山,又有什么趣儿。”

若宪忙劝道:“别哭了。哭下一缸子眼泪,又有什么用。谁叫你还有个弟弟在外面。怎么还让杨贤妃抓住把柄?”

宛如冷笑道:“姐姐,我是个死了的人。从今往后就是做鬼活着。今日我受的一分苦楚,明日,定要叫杨氏还我十分。”

若宪忙掩住她的嘴,柔声劝道:“慎言!”宛如挣开她的手,笑道:“怕什么。我是个卑贱的爱物儿,爱给谁就给谁,我倒要让杨氏知道,自己养的狗,到头来变成狼,反噬了她。”脸上露出恨意,五官扭在一起,何曾还是那个如春花般的少女。

宛如见状,摇摇头,暗叹了口气。

忽听外面一阵杂乱,见是一队禁军小跑过去。宛如忙辞了若宪,道:“看这样子,宫中有变,我要赶紧回去。”

起身走出门外,回头不放心地看了若宪一眼:“姐姐,你要小心,从今儿往后,这后宫里面每日都是事儿,姐姐切记谨言慎行。”

若宪忙应下:“你自己也要小心。”说着眼睛一酸,滴下泪来。

宛如心中也是酸楚,她却微微一笑:”放心!“说罢转身离去。

回到杨贤妃宫中,大小宫女都被赶在殿外,宛如不由得心中一紧,忙整了整衣衫,向前走去,听到殿中传来李昂的声音,顿时停住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倒是杨月封眼见,瞥见了她,瞅了她一眼,她忙疾步走到杨贤妃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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