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再也不会伤得了他了。

天空中的云层终于不堪重负化作雨水倾力落下。但韩若觉得此时地上人的身体比落下的雨丝还要冰冷。

那时在陵墓里那些人感受到的便是这种冷吗？

韩若勾唇抬头看向上空的雨雾，好一会儿才低头看向似乎因为雨水而蹙起长眉的地上人。

快醒来了。

她俯下身用双手拂去那张如瓷面上的水珠，对着还在挣扎着想睁开眼的那人低声笑道:“忍忍吧，我可没有干爽的衣裳给你换。”

即使有，也只是一场徒劳，何必又麻烦一遭。

看到被雨水冲刷的泛白的那张唇微微张开，她侧身贴近。

“阿繁，冷。”

冷吗？

韩若不觉移向那双大手，随即垂下一双杏眸。

“原来你怕冷。”

是因为那时大冬天在棺杦里睡久了？

“怕冷啊。”

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地上人扶坐起，从后头用手圈在他胸口往船坞里拖去。

等拖进船坞时韩若已经精疲力尽地也躺在了地上。她侧过身看着旁边已经被雨水淋透的那人笑了笑，伸手替他将几缕湿发挽到耳后，轻声道:“真遗憾，选了一个你最不喜欢的方式。”

指尖不小心划到他的软唇时韩若整个人顿了一顿，眼湖中泛起了片片涟漪，“你当初如果喜欢的是我，一定不是现在的样子。”

或许她就不会惦念他到如此地步，以至于现在谁都没有了退路。

被他喜欢会是什么样子？

也会觉得无聊透顶吧。从来就没有过例外不是吗？

韩若伸手轻轻捂住那张眼睛，低头慢慢凑近那张软唇，却被一只手阻止。

她低眸看着捂住自己嘴唇的那只冰凉大手低低一笑，一双眼湖沁满柔光。

他虚弱时竟然这么撩人么？

“阿繁。”

阿繁。

韩若微微低眸，目光落在地上人染了血迹的胸口上。

病糊涂了？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在染血的湖蓝色纱衫上画了一个圈，开口笑道:“阿繁不要你了，怎么办？”

地上人的那双手准备将她捂在眼睛上的那只手推开，被她轻松制止。

看来他真的虚弱至此了。

韩若继续捂住地上人的双眼，轻声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能在锦城将你抓住？自然是因为她厌烦你了，不想要你了，但她又不想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所以……”

她的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轻轻拂过地上人抿紧的软唇，俯身在他耳侧道:“她才找到我替她解决这个让她头疼的问题。”

“无聊。”

清冷至极的二字让韩若笑出声，她移开捂住地上人眼睛的那双手，与他四目相对，“你有趣就行。”

这样以后就不会无聊了，永远都不会无聊了。

“我让你做她心口永远的朱砂痣，好不好？”

看到靠近自己的那人，楚涟侧过身，就这样一个举动又让他喉头一腥呕出一口血来。

见状韩若双手不觉一握，不过很快就松开，低声道:“看来殿下也没什么好日子了。”

既然如此……

韩若起身走出船舱，站在船尾时可以透过雨雾看到后头的一只船影。

她皱紧眉从腰侧拿出一支千里眼，看到远处船只上一道模糊的紫色人影时蹲下身，将手中的千里眼往船尾的地板上用力一顿，瞬时便有水浸入船板内。

“夏繁，世事哪有尽如人意的。”

起身，她大步跑进船舱内，看到还侧身躺在地上的那人不觉松了一口气。直到那人开始不断咳嗽起来才又皱起了一双眉头。

“很难受？”

韩若朝地上人伸手却被挡开。她俯身按住那一双手望着因为先前咳嗽而冷汗涔涔的那张脸轻声道:“再忍忍。”

很快就结束了。

冰凉的江水慢慢浸入船内，船头的船夫浑然不觉，只麻木地划动着船只。

侧头看到流入船舱内的江水，楚涟蹙起长眉，一双黑眸里满是对眼前人的不可理喻，“你有病。”

竟然做这等无趣之事。

韩若满脸无所谓地挑眉，几分遗憾地笑道:“早知道你怕冷，我就会选个暖和点儿的地方。”

流进船舱里的水很快就把楚涟的衣衫浸湿，刺骨的凉意让他脑中越发昏沉，抑制不住地再次咳嗽起来。

看到从他唇角溢出的血渍韩若伸手想替他擦去，却被那人再次侧身避开，扶着旁边的货物坐起身。

“楚涟。”

听到剧烈的咳嗽声韩若杏眸一晃，看到他想扶着货物站起身，她抿唇阻止，“久病床前都无孝子，你都这样了还能陪她多久？承受着病痛让她看着你逐渐衰败的身体，她对你的热忱还能延续多久？”

坐靠在货物前的那人沉默不语，湿漉漉的几缕长发贴在他几近雪白的脸侧，唇色却被血渍染得绯色，如同被扔入水中的一幅绝美墨宝，好似下一瞬所有的色彩都会湮没于水中，再也寻不见一丝一毫。

韩若再次阻止他起身，一把将他抱住。

此刻，水已经漫在了两人的腰间。

“楚涟，让你成为她心中永远的遗憾，永远想着你，惦着你，不好吗？”

“走开。”楚涟试图推开身前人，不想却因此失重而双双跌倒在地，被浸在水中。

冰冷刺骨的水瞬时弥漫在四周，看着身下人浮起的墨发和蓝色的轻纱纠缠，韩若只觉胸口越发沉闷，伸手将那人扶起靠在货物上。

韩若闭上眼，可脑中还是那人湿漉漉的模样，甚至她还能看到沁在他睫毛上的水珠在颤动。

对面人急促又吃力的呼吸声让她再次睁开眼，看到他扶着货物站起身，韩若不觉紧紧咬住下唇。

“你去哪儿？你以为她会来找你？”

留在这儿不好吗？

他都已经这样了，在这里画上句号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挣扎？

“到最后还要让她记得你的狼狈？就不怕她把以前的美好都消磨干净？”

好吵。

楚涟拼着最后的气力走出船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跌倒在地，刺骨的冰凉感再次袭遍全身。

这时船体开始倾斜，他也随之滑向慢慢陷入水中的船头，中途被桅杆拦住。

踉跄跑出船舱的韩若正准备往桅杆那边跑去，便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嗓音。

“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