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是张着嘴，似乎并不能理解楼冉这种处事的方法。

楼冉不耐烦道：“发呆发够了么？发够了就可以滚出去了。”

“我是师尊的大弟子，怎么，我还不能进这里了？”洛辰也有些气不过。

“他在世的时候你也不能进来。”

楼冉淡淡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洛辰：“你一口一句师尊待你好，师尊跟那个楚逢打的时候你怎么没出来帮着呢？”

楼冉愣了愣，低了低头，很快又恢复了情绪：“那时候有事在外。”

“在外？在外个鬼！你一看就没有怎么出过门，就偏偏这么巧，那个时候出了门？”洛辰忍不住爆了粗口。

是啊，怎么就那么巧了，怎么就那么巧了，谁让这两个多事的通知顾思年的！

楼冉越想越气，灵力涌入手指尖：“滚！”

手指尖朝着两人中间一点，吓得两人迅速往旁边散开：“你个狗崽子偷袭！”

说着，顾伴便要打过去，却发现楼冉消失在了原地。顾伴迅速转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当胸一脚，被楼冉踹了出去。

几秒后，一个身影又被踹了出去。

“……你有本事别偷袭！”顾伴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还能忍住不爆粗口真的是太有素质了。

没有人说话，门也缓缓合上了。

“我靠这个楼冉什么毛病？给他惯的!”顾伴冲着大门喊了几句。

“他的修为恐怕不在顾思年之下。”洛辰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

“这不废话？给他能耐的，不就是十几年来没日没夜的修炼么？了不起？呸！还不一定打得过顾弦呢！”顾伴火就下不来了。

“先下去吧。”洛辰虽然也气闷，但到底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必须先组织顾伴继续在这里嚷嚷。

顾伴又恶狠狠地看了那紧闭着的门一眼，骂骂咧咧地下了山。

屋内已经是一片乌黑。

“真是浪费烛火。”楼冉皱皱眉，“两个没脑子的。”

这屋内鲜少有烛火，楼童还在的时候也是幽暗的，一盏油灯足矣，并不像方才顾伴二人所见那般明亮，其余的油灯都是……楼冉袖子轻轻一挥挥，所有油灯化作了根根木条。

“干嘛把我支开呢？”楼冉摩挲着墙，“你要是真不想让我插手，我还能违抗不成？干嘛对我这么好……我也是木偶啊……”三扇紧闭着的门缓缓打开了，每一扇背后都是一片漆黑。

“明明那么想跟顾庭木搞好关系，怎么就非得牺牲自己了呢，怎么就非要走到最后一步不可了呢？顾庭木劝不住你，但是跟你有仇的是顾岬啊，你怎么不找顾岬……你要是找顾岬哪来的那么多事，你要是找顾岬，顾庭木说不定不会死……族内威信清名就比自己的心还要重要？”

是的，楼童这辈子，除了想要复兴布偶族以外，最大的愿望估计就是想要跟顾庭木成为朋友了，哪怕就是朋友。

楼童究竟喜不喜欢冉染，只有他和顾庭木自己心里清楚了，如果不喜欢，他们俩异口同声地用这个借口的原因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或者说，也只有楼童自己知道了，人家顾庭木跟冉染恩爱着呢。

楼冉进了房间。

这是他的房间，他都在这呆了二十多年了，从他跟着楼童回了家以来就住这，他也是从那一天起就知道楼童的身份的。

楼冉缓缓躺到了床上。

这屋里什么都有，洗脸盆也有，茶水也有，如果他想，吃的也有，外边就是温泉，屋内衣柜里也有好几套衣服……一切人应该有的，他都有。

楼童已经在努力让他活得像一个人了，而不是一截木头。

想到自己刚才跟顾伴二人说的那些，楼冉苦笑了一下，自己竟然有一天也能说出那样绝情冷酷的话。

好一个等价互换，自己欠楼童的，何止是一命之恩。

欠的是偷来的这么多年的像个人样的生活，欠的是那些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家的感觉，是一个异类给自己的一个独立存在独立生命的肯定啊。

洛辰他是会护好的，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做这个了。

他闭上了眼，过往一幕幕都走马灯似的开始回放。

“你是个布偶？”初到汝南山的楼冉问楼童道。

“嗯？这么快就感应出来了？”楼童有点意外，却并不恼怒。

楼冉咬咬嘴唇，道：“主人是不是人，这一点，木偶很容易就感应得出来。”

楼童眼神变了变，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为什么要区分这个呢？区分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楼童突然严肃的表情和连声的质问让初尝世事的楼冉不禁往后退了几步，怯生生道：“我……我不知道啊……就知道我们有这个能力……”

楼童看着他的样子，良久，叹了口气：“怎么就带了你这个小东西回来呢？顾庭木啊顾庭木，你不会就是想用这个来拴住我吧……“

当年的楼冉还听不太懂，后来却全都明白了，自己竟在一开始就被这让人哭笑不得的命运里选择去作为一条纽带系着木偶族与布偶族还有人族，维系着三族微妙的平衡。

可是自己哪里能胜任呢？

木偶族的楚江开杀了那么多的人族，木偶族又全体压制着布偶族不让其发展，可又偏偏以人族为国主，一木偶辅之，万民称臣。

真乱。

不就是几块土地和血统么？怎么就非得争来争去还要争出个高低优劣来了，怎么就不能好好相处了？

楼冉当年还觉得复杂，现在想来是自己太单纯了，无视了人心的复杂和人性的贪婪好胜。

世界上从来胜王败寇，就像楼童最后说的那样，败者就活该被这个世界遗忘。

冷薄。

“你会杀了我么？“大了些的楼冉这样问楼童。

“你以为为什么你还能活到现在？”楼童的声音永远是那样的淡淡的、平静的，从来没有在顾庭木或者与顾庭木有关的人的面前的那样痞，更从来都不会那样的话多好动。

大抵是不想把阴翳之气渡给他们。

他对顾庭木永远是那样暗戳戳地上心，就连最后想把顾庭木尸体拿回来都得暗戳戳的，放个布偶上去，以掩人耳目。

那个布偶是他随身带在身边好多年的，都不舍得放下来，也是他花了好久做的——谁也不知道，连洛辰也不知道，他的师尊是会做布偶的。

顾岬？什么顾岬？从来都没有顾岬。顾岬早就仙去了，后来有的，只是他的大弟子，就是他们口中的楚逢。

“为什么不杀我？”楼冉还是要追问，果然，人不能宠着。

“留着养肥再吃。”楼童淡淡看了他一眼，眸色里却没有不耐烦，“楼小主，这个回答满意么？”而后又自己喃喃道，“不杀你还不乐意了真是。”

楼冉当时就吐了吐舌头，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