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混乱厮杀

惊惧于黑暗中各种未知危险的羌族与西域联军，从来没有这么不愿意看到天明，他们宁愿等待在黑夜里继续忍受无处不在的危险，也不想让那抹白光划破天际，因为，在前方的，是连死亡之神都会感到恐惧的存在。

不知名野兽的毛皮被精心裁剪后披在身上，心口等要害位置，则用青铜甲片点缀，这身看起来粗犷的服饰，却足以将眼前这群人和胡人们区分开来啊，这也是他们对于自己故土，最后的怀念。

这身酷似中原形制战甲的武装，带给敌人的绝望是无法想象的。

羌族人，作为消息最灵通的存在，对于这支军队的前身简直太清楚了，因此，他们在看到这些人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失去了生存的希望。

匈奴单于最精锐的大军都无法奈何他们，眼下这些散兵游勇又怎么可能从这群杀人如麻的战士手下逃生？

西域人并不知道任何关于金杖军的传说，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看懂身边羌人的反应。

在面对让他们闻风丧胆的东胡刺客大军时，这些羌族人坚强地挺了下来，还联合起来进行了抵抗。

可是，面对这群人数只有千人出头的军队时，羌族人的脸上，是完全的绝望，就连那个组织着大家一起逃命的家伙，此时脸上的神色也变得灰暗，西域人已经猜到，这群人，恐怕是比东胡的天神战士更加可怕的存在。

羌瘣想到了退缩，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而面对危险，保全自己，退缩一步，往往是聪明人的第一选择。

事实上，这群脱身于金杖军的叛军，用无数敌人的尸体已经证明过了，羌瘣那近乎懦夫的退缩想法，才是面对他们时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羌瘣的脚刚刚向后迈了一步，就再也无法移动了，因为，他发现，联军战士的每一双眼睛，都在不知不觉中看向了他。

恰逢此时，太阳终于越出了地平线，第一抹阳光撒在了羌瘣的脸上，这位身披中原铠甲，背着中原武器的羌族之王，此时显得是那般神圣。

鬼使神差地，羌瘣将中原形制的宝剑举了起来，清晨的阳光刚好照在了剑刃上，反射出的光辉从周围联军战士的脸上略过，这些人没有感觉到剑气的寒意，甚至在光芒略过眼睛时都没有眨眼，而是选择了直视这锋锐的光芒。

“伟大的王啊！您的子民愿意追随您，即使前方的道路通往死亡的深渊，羌族的勇士，也不会选择后退！”

昨夜，被羌瘣从刺客的陷害中救下的战士忽然抽出自己的武器，学着羌瘣的样子高高举起，喊出了这么一番话。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一出，周围的羌族战士们也纷纷惊醒，他们猛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就要死在此处了，可是像个懦夫一样被吓死，怎么可能成为一个高傲的羌族勇士的归宿？

“我等愿意追随伟大的王，即使踏入死亡的深渊，也绝对不会停止脚步！”

一把把寒光闪闪的武器举在头顶，反射着阳光在沙漠上四下照耀，原本随着天亮而一点点升高的温度，在此时又变得寒气逼人，就在一旁的西域人感觉到，随着这群羌人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他们的气势彻底变了。

羌瘣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分，看着此时这些战士的样子，不正是自己祖祖辈辈所追求的一统羌族的梦想吗？

如果早在羌族还未被入侵时，自己就想到，只有面临强大的威胁与无路可走时，羌族才能真正团结起来，那么自己或许能够早早统一羌族，不至于使得羌族现在近乎覆灭。

可惜，自己只能短暂的实现一下先祖的梦想，对面的敌人，不是鼓起勇气就能战胜的。不过也无妨，至少，这些勇士死的像是一个高贵的羌族人。

“羌族的勇士们！站到我的身后！随我！开战！”

原本四处散落着的战士们一点点聚集到了羌瘣的身后，一旁的西域人也受到了影响，不自觉地来到了羌瘣背后的位置，学着那些羌人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摆好攻击姿态的羌瘣没有选择主动进攻，他知道，过多的人数以及特殊的地形，导致大军在开动时会出现脱节的现象。

对于羌族与西域之间作战也许这点队伍脱节不算什么，但是面对比东胡人和匈奴人更加精锐的存在，任何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给敌人带来决胜之机。

羌瘣站在军阵的最前面，让自己始终可以第一个来面对敌人。

在中原，只有身为低级军官时，才会被要求冲锋陷阵，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而一旦成为拥有短兵（亲卫）的高级将领，站位就会开始靠后，在战场上的作用更加偏向于指挥自己手下的人在战场上的协调问题，而不是冲在第一线亲自杀敌。

这一点，不论是游牧民族还是西域人，都与中原人不太一样，在这些地方，地位越高的将领，就越要站在队伍前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指挥军队，毕竟，这些地方作战，更多地就是单纯比拼武力，因此不需要什么将领坐镇后方指挥战斗，一个敢于冲锋陷阵的将领才是最适合他们的。

此时，不论是羌族战士还是跟随而来的西域人，都将羌瘣视为了自己的最高统帅，跟随在他身后。

远处的赵原看到了这群蝼蚁般的家伙，是的，在赵原眼里，人数是他们十几倍的这支联军，就是蝼蚁，当初组建金杖军时，他曾建议扩大人数，可是赵奢却说:“在真正的精锐面前，人数只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如今，轮到他对着自己的手下说出这句话了，“羔羊已经洗好脖子，带上你们的屠刀，随我宰羊去！”

与如临大敌的羌族联军不同，赵原带着的叛军，更愿意将这场战斗称为屠宰。

羌瘣看到对面的军阵动了，并不整齐，甚至过分散乱，没有一点精锐该有的令行禁止的模样，可是不知为何，就是能带给自己如此大的压力。

叮叮！叮叮！

青铜甲胄相互摩擦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青铜殳敲在胸口的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清脆与粗重的响声交替出现，一声声的，仿佛响在了联军的心头，带着他们的心跳都变得有些压抑，每个人都感觉似乎有一口气喘不上来了。

就在羌瘣全神贯注地防备着眼前的金杖军叛军时，沙地之下，忽然闪现出几个白色人影。

潜藏了一路的刺客大军，居然在这一刻爆发了！

羌瘣心中暗道要糟糕，原本以为，刺客想要借刀杀人，将众人逼迫到金杖军的攻击范围内后就会撤退，毕竟，这支军队他们东胡刺客也惹不起。

可是谁知道，这群潜藏在沙海下的刺客，居然敢在两军交战的前一刻出现，要知道，此时一旦被联军缠住，忽然会让西域联军受到巨大损伤，可是他们也难以在即将到来的金杖军的冲击下全身而退。

可是羌瘣也不得不佩服这些刺客对于时机的把握，此时正是羌瘣等人面对强敌前的关键时刻，有道是: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曹刿论战之说，不只是中原的战场文化，更是整个世界通用的战场准则。

在羌瘣站出来那一刻起，加上战士们诚心的信服，此时的联军，正处于战意最为高昂的地步，虽然说这样高昂的战意在面对金杖军时并不能起任何作用，可是至少能够让他们多抵挡片刻，为部分人赢得一线生机。

可是现在，刺客们将这一线生机彻底毁灭，突如其来的人影从地底涌现，近在咫尺的刺客，用带着杀意的刀刃斩向战士们。

虽然杀伤不多，可是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他们破开了联军战士的气势。

聚在胸中的一口气散去，原本眼神变得坚定的战士们，再次露出迷茫和恐惧之色。

羌瘣见状大怒，他知道，这些刺客的突然袭击，为的就是这一点，不让本就实力低了一筹的联军战士以最好的状态迎敌，这样一来，原本可以凭借人数逃离部分战士，却因为战力无法发挥，导致战士们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该死的！给我把他们留下！要死，就一起死！”

此时死亡的恐惧已经被极致的愤怒压倒，随着羌瘣一声令下，在场的战士纷纷散开队形。

既然已经注定无法以最好的状态战斗了，那么，索性就放弃挣扎，但是，在我死之前，一定要让你们付出绝对惨痛的代价！

这就是所有联军战士的心声，东胡刺客选对了时机，也确实用小小的一次刺杀将联军最后的一点希望磨灭了，可是，同样的，他们也捅了马蜂窝。

沙地再也无法成为他们的庇护，他们毕竟也是人，在沙地下潜行的深度也是有限的，随着一名战士在胡乱挖掘后一刀砍出血来，众人找到了这个极限。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支精锐的步卒在缓缓靠近一群散乱的战士，这群战士却都半跪在地上挖掘沙土，不时地将刀刃斩向沙地，而随着这些人的刀刃砍下，一道道血线飙射而出。

赵原在即将靠近战场时也看到了这一幕，嘴角轻轻一裂，笑了，“都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