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决战上驷

郭嘉的长刀斩下拓拔锋的头颅，宣告了自己正式加入了这场属于草原民族的决战，而潜藏于草原的金杖军残部，也在赵原的带领下暂时归属郭嘉指挥。

离开前只有千余骑兵的郭嘉，在半日之内，就得到了近两万的军队，虽然相比于东胡和匈奴十数万的大军有些不起眼，但终归也是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

然而让赵原有些奇怪地是，亲信人马本就不多的郭嘉，在听完自己讲述的重大秘密后，又将一部分的亲信安排离去，让原本对郭嘉的实力就不太有底的赵原更加不安。

“这位小郎君，我说的话你真的听进去了吗？现在这场大战的结局几乎已经注定了，你想要有所作为，最缺的就是人手，怎么还……”

剩下的话赵原没有说出来，但是郭嘉知道，这位军中宿老是担心自己过于年轻而轻敌了。

“对比此时我们要面对的十几万敌人，我们的人手本就够少了，再少几百人，对于大局能有什么影响呢？”

看郭嘉这样说，赵原有些担忧地将目光放在了那身青色披风上，心中暗暗苦恼:但愿这小郎君不要辜负老将主的披风，不要让我辛辛苦苦查到的消息泯灭于此。

而在郭嘉一行人所行进方向的远处，两股沙尘遮天蔽日，细看处，匈奴与东胡竟然都拆除了自己的营帐，高大的骆驼正被骑奴牵引着汇聚成军。

匈奴与东胡，在失去了各自作为死士的下驷，作为奇兵的中驷后，终于还是出动了主力上驷，进行这场决战的最后一环。

东胡部落诸位大人围在了冒顿与沙尔汗身边，而在这些人周遭的，是一群坦露着右臂的士卒，在更远处陈列的普通士兵，看向这些特殊士卒的时候，眼神充满了羡慕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在这些特殊战士的最前面，是卸下了鸟羽头冠的东胡祭祀，此时这位代表着神权威严的老者，正带着几名仆人捧着发黄的枯草，一个个分发至每一位战士的手里。

“天神会祝福你们！王子会带领你们！今日，为我们尊贵的王子，取得他想要的胜利吧！”

祭祀将最后一根枯草发放到战士手中后，虔诚地跪在地上，用高亢的嗓音呼喊到。

东胡的战士们听闻此语，纷纷张开自己的手臂，在胸前轻轻拍了两下，将来自天神的祝福装入了胸膛。

冒顿和沙尔汗对视一眼，然后张开双臂，仰面朝天，冒顿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呢喃道:“出发吧，去取得我们的胜利。”

沙尔汗将手臂收回，从骆驼身侧抽出了乌孙国的传承宝弓，将一支红色的箭矢搭在弓上。

咻！

利箭飞出，在空中留下一道红色的残影。

“箭出无前！东胡的勇士们！随我！出征！”

红色箭矢落下的方向，匈奴大营，日逐王穿上了狼王皮毛鞣制的大衣，站在刚刚被拆除的王帐所在。

在他的周围，是匈奴诸部的首领，各位在草原称王称霸的存在，诸王亲兵围在四周，将至高无上的日逐王拱卫其中。

随着仆人将日逐王最珍惜的毯子铺在了骆驼的背上，匈奴人的备战也完成了。

日逐王跨上了跪在地下的骆驼背上，却迟迟不让骆驼起身，直到祭祀姗姗来迟，他才用双腿夹着骆驼，控制着坐骑一点点起来。

祭祀缓步走向日逐王身侧，随着他一步步走向前，一个个奴隶跪倒在路上，铺成了一个由肉体铸就的阶梯，让祭祀一点点来到了日逐王的身侧，没有任何坐骑的祭祀此刻竟然与骑着骆驼的日逐王一样高。

“一个出身于匈奴的孩子，带领着一群东胡人，想要打败我们伟大的匈奴，这是长生天的耻辱！是我们匈奴的耻辱！

在首领同样为匈奴人的情况下，为什么匈奴的战士却战败于东胡人？就因为他们所谓的天神祝福吗？难道我们的长生天，不保佑我们，却去保佑我们的敌人吗！

勇士们！拿起你的武器！向长生天证明！我们才是最勇猛的战士！证明我们从来不曾辜负它的荣耀！”

除了各位部落首领周围的亲卫们，没有更多的战士来附和祭祀的话，日逐王更是冷笑一声，心中不屑，这样的鬼话谁都会说，可是在战场上，战士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不是所谓的天神。

日逐王抽出了自己的战刀，高高举起，“我的儿子，死在了这场战争里，你们的父亲，兄弟，也都有人死在了这场战斗里。

为了亲人，为了部落，我们选择认输，选择离开，可是换来的，是东胡人的屠刀，而不是我们期待的和平！

现在，匈奴子民回家的路被这些东胡人挡住了，我们家乡的草场，牛羊，马匹，都被东胡人挡在了另一侧！

我们现在连回家都要看东胡人的脸色了吗！我们连回家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这样欺负我们伟大的匈奴，你们能忍吗！”

“不能忍！”

“那就和我一起，拔出你们的武器！将拦在回家路上的荆棘全部掀开！挡我回家之人！斩尽杀绝！”

“斩尽杀绝！”

匈奴大军在日逐王的带领下，怀着满腔的怒火出发了，只留下站在人梯上的祭祀，望着大军一点点离去。

“回家的渴望能给人战斗的力量，可是，它会让人恐惧死亡，莫日根，我的日逐王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竟然打算让这些可怜的战士与你那儿子同样长眠于此吗？”

人过一千，漫山遍野，人过一万，接天连日，双方此次决战的大军，几乎汇集了各自所有能够拉拢的力量。

即使没有了西域本地国家支援的战士和附近羌族的勇士这近两万大军，双方各自的人数也已经接近了十万。

大军前锋已经都能各自看到对面的敌人了，后军还在原地修整准备出发，没有挪动一分一毫。

单单从双方这战士人数之多，就可以想象到，此次战斗绝对是一场持久战。

可是不论是冒顿还是日逐王，在战斗还没有开始时，就将大后方的营帐全部拆除，看样子，竟然是准备来一场速战速决的战斗。

以熟悉战场之人的目光来看，这两位的做为简直是儿戏，不说别的，前锋此时就要开始接战，后军还没有发动，等中军到达战场核心，后军才刚刚动身，但是那时的前军可能都已经战斗到了筋疲力尽了。

如果此时不给前军以休息时间，让其补充体力，那么，这些最先接战的战士就会成为死士般的存在，没有一线生机，而这种无故的牺牲，是这样大规模战争中最先要避免的。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一旦感到绝望，想要逃离战场，由于他们是最先接战的，他们所处的位置就是战场正中心，而正中心的战士开始弃战逃跑，带来的后果是毁灭性的。

东胡和匈奴这次出战的双方军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即使主将没有意识到这次战斗的不妥之处，他们自身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可是诡异的是，从带队的将领，到最底层的战士，没有一个人对于这场大战提出任何疑问，似乎大家都默认了这场宿命对决，就该这样进行。

东胡前锋战士眼里的敌人越来越清晰了，同时，他们看到了自己的敌人正在进行的诡异行动。

一群穿戴花哨的匈奴人，或者说是奴隶，正用白色的颜料涂抹着脸颊，站在军队的前方，随着军队的前进而前进。

但是他们不是单纯地前行，而是载歌载舞，雄浑的歌声传到了东胡战士的耳朵里，这歌声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力量感，让东胡战士们的心跳随之抽动不已。

那些匈奴的奴隶们忽然停止了前进，然后夸张地张开双臂，跨开双腿，用手臂拍打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发出清脆的声响，配合着他们雄浑的歌声，战场上呈现一派诡异的画面。

东胡人即使与匈奴打了这么多仗，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原本坚定的步伐竟然迟滞了些许，不久之后更是和对面的匈奴人一样干脆停了下来。

“对面的匈奴人是疯了吗？果然，匈奴都是一些蠢货啊。”一个东胡部落大人看着这有些滑稽地场面，有些不屑地说到。

可是不知何时从中军来到前锋的沙尔汗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哦？匈奴人，都是蠢货吗？”

“那是当然……额……”这位东胡大人下意识回答了一半突然感觉这声音有点熟悉，待他侧身看到一旁的沙尔汗后，心都凉了半截，他怎么就忘了，此时坐镇中军指挥所有人的那位王子，还有眼前这位王子的亲信，也都是匈奴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可惜的是，这位在东胡一度称雄的大人物，没有机会说完他解释的话语了，沙尔汗将一支箭矢用手插穿了他的喉咙，然后轻轻将他整个人从坐骑上推了下去。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扭过头去，没有一个人为这位战功赫赫的部落大人说一句好话。

沙尔汗也仿佛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远远看着对面继续歌舞，“中原人的传说中，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以示决心。

匈奴人从根源上毕竟来自中原传承，这样的歌舞，是决战前的仪式，是效仿当年的周人讨伐商朝，以求上天像是当保佑周人一样保佑自己。”

什么周人，什么商人，周围的东胡人听不懂，他们只是明白了一点，这就是匈奴特殊的祈祷仪式。

沙尔汗看着前歌后舞的匈奴人露出了冷笑，这里是草原，是异族衣冠之地，古老华夏的传说，要如何护佑你们呢？

待歌舞停下的那一刻，沙尔汗和匈奴前军的指挥者同时看到了对方，然后不约而同地喊出了一句话:“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