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寡妇和迂腐书生》

27、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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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梨被他的目光烫到, 别过脸去,又想起自己刚敞开的衣衫,忙转身重新系腰带。

沈越见她背过了身, 方才回神:“我家表妹的耳坠子丢了一只, 我原路找找。”

系腰带的手一顿, 很快又恢复动作。

周梨系好腰带转回来:“耳坠子?我方才扫地不曾看见什么耳坠子。”

沈越哦了一声:“既然没有,那可能掉在别处了,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一个耳坠子这么上心。周梨倒是好奇起来, 那是什么样的耳坠。便问:“可是金子打的?若是被别人捡去了就可惜了。”

沈越摇摇头:“不是金的,就是对儿菩提子做的。”

菩提子?周梨有些意外, 菩提子做的耳坠她也有, 很便宜的, 几文钱就能买一对了。不值几个钱的东西也值得三叔这样找, 周梨想,不是那耳坠有特殊意义, 便是那耳坠的主人有特殊意义。

“那三叔快去别处找找吧,我这边若捡到了, 回村时带给你。”

女子脸上带着笑意, 已经为他重新拉开了小门。

沈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似乎已经没理由再呆下去,只好向她告辞,踏出门。

周梨重新将门合上, 没有抬头看一眼门外。

门缝闭合, 他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一种失落的情绪宛如雾霾一般笼罩蔓延。

他病得不清了。

回到村中家里,牛茵茵向他跑过来,耳朵上两颗菩提子耳坠摇摇晃晃, 灵动活泼。

“表哥,你下学了?”

沈越看他一眼,少女眼珠亮莹莹的,可他却没有半分精神同她说太多,只道:“表妹,我有些累,先回房了。”说完径自朝房间走去。

牛茵茵有些失望地看向牛氏,牛氏冲她无奈地摇摇头。

沈越将房门关了,向床上一趟,摆成了个大字,举目望着房梁,眼神凝滞。少顷,敲门上响起。

“越郎,开开门。”

是牛氏的声音。沈越下床开了门,牛氏走进来,便反手又把门关上了。

沈越有些诧异:“娘,怎么了?

牛氏嗔他一眼:“怎么了?你表妹大老远从隔壁镇过来,你得空了就该陪她四处转转。”

沈越不语,走到书案前坐下,随意翻开身前的书。

牛氏指着他:“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你爹的用意?”

沈越抿唇:“娘,我快要参加乡试了,现在不想说那些事。”

“又没叫你立马成亲,只是让你俩接触接触,怎么,嫌你表妹不够漂亮?”

沈越无奈:“表妹自是漂亮的,可我想考完试再说那些事。”

牛氏见儿子一直盯着书,也知他考试在即,是得认真读书,便只道:“那行吧,你表妹反正也还小,不急。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近个把月,你表妹都会住咱们家,咱们家里人虽想着你俩能好,但没有正经说开,你一个大男人,可不许欺负人家,有的事,必须成亲后才能做,明白吧?”

沈越皱眉,将书往案上一掷:“娘!你把你儿子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牛氏知道他生气了,又碎碎念了几句离开了。

沈越又躺回了床上,想着她娘才说的话,内心一哂。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对其他女子有那种意思,对谁有也好过对阿梨有。

一想到阿梨,他就控制不住想到王许,想到王许在她的店里忙来忙去,俨然一副……

算了。不想了。

翌日清晨,周梨打开店门就瞧见个老先生在门口张望,她还记得这位先生,便是帮他写招牌那个,还以为他今天是来吃豆花的,便笑盈盈地招呼:“老先生,进来坐坐?豆花是今早才做好的,新鲜着呢。”

老先生没看她,兀自看着门楣:“小姑娘,你这招牌好像不是我写的那副啊,这是哪个大家帮你写的?”

周梨诧异,抬头看向门楣上。前两日没注意,这会子仔细一看,好像真和她买的那副不太一样。

老先生摸着胡须兀自点评着,周梨却想起了前两日的那个夜晚。心头有个猜想,八九不离十。

老先生品评一番后也没进店吃豆花,兀自离开了。她则回到店中,坐在柜台里

,这会子没什么客人,她百无聊赖,双手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想着门楣上的那副字,三叔为何要大半夜来给她贴招牌?这行为着实古怪。他明明可以当面给自己的。除非……他为了避嫌,有意同她撇清关系,但又觉得从前答应过给她写字,读书人重信,便只得出此下策。

虽说是亲戚,但有的事太出格,就难免不叫人往另外的方向想。单是送招牌题字还好,若是被谁晓得她曾在三叔床上睡过两次,只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届时更是死路一条。

周家村不就有个例子么?

隔房的表舅与表侄女,她小时候在麦田里玩都偷偷看到过几回,男人和少女一起隐匿在高高的麦浪里,她那时不大懂,只看见两人的衣摆荡啊荡的,或躺着,或站着,伴随着田沟沟里汩汩的流水声,麦浪靡靡,十分微妙。

后来,他们被家人抓了个现行,就在麦地里,据说当时男人的脑袋整个都躲在少女的碎花长裙里,极尽不堪入目。周家村上上下下都骂他二人伤风败俗。

再后来,少女投了甜水河,香魂沉入污秽泥淖里,男人离开了镇子,再也没回来过。

从前的周梨一直不明白,为何那个少女会同自己的表舅做那样的事,在她看来,只要是尊称一声长辈的,都天然的不可能产生男女邪思。

可是最近,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哎……她想着想着便叹出了一口气,那招牌,就只当她不知道吧。

正神思不属,一只手掌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她回过神来,一瞧来人,却是王许。

王许咧嘴笑着:“阿梨,发什么呆呢?”

周梨站起来:“王大哥怎么来了?”

王许有些踟蹰:“我……我路过你这里,就进来看看你忙得过来不,若是忙不过来,有需要我就来帮帮忙。”

周梨笑着挥手让他看店内空荡荡的桌椅:“大清早才开门,现下还没人来呢。”

话才出口,就前前后后进来两三波人,跟约好的似的。

周梨惊了一惊,赶紧招呼客人。王许也熟门熟路地引坐上茶。

阿梨,这边两碗咸豆花,多加辣子。”

“阿梨,这边一碗甜的!”

……

周梨望着甚至比她这个老板还热情的王许,多少有些不大好意思,但客人都等着,也不能大庭广众叫王许走,只得打起门帘子进后厨去了。

打豆花时,她还在想,得找个什么由头旁敲侧击一下,好打消王许对她的念头,只是人家从未正儿八经提过,她突然去提,倒显得怪异。

她正在里头忙活,外头蓦然传来一阵惊呼,她忙不迭跑到店前去看。竟是门楣掉了下来,雕花的老木板贴着宣纸写就的店名,砸在地上蒙了尘埃,断做了两半。

客人们好奇地跑到门口来看,周梨蹲下身,扶着门楣的断口,隐隐地能看见两层宣纸。

王许也蹲到她身侧:“好好的怎么掉下来了?”

周梨想起那个半夜,平静道:“大概是松了吧。”

王许怕她觉得不吉利,便特意安慰道:“这条街都是老房子了,好些木头都被虫蛀过,时不时掉个撑子,掉个梁子,再正常不过,阿梨放心,我明日就给你修好了拿来。”

周梨看着那破损的宣纸:“那我这招牌……”

王许也说是小事,待会儿他便去找个先生重新写,连夜就能给她刻个木招牌出来。

周梨听他说得那样轻松,承诺了给他工钱,便将那断裂的门楣交给了他。王许把门楣搬起来,先拿进店放好,继续招呼客人,说是等到中午再拿回村去修补。

周梨看了几眼那字,终是忍了想撕下来存着的念头。

到了晌午,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周梨便一直在后厨忙,前头全由王许在招呼。沈越路过豆花店时,走的街对面,无意识瞥向这边一眼,就透过洞开的店门看到了王许,目光扫射店内,却没见周梨的身影。

再瞧店门上方,空荡荡的,别说他写的字了,连门楣都不见了。

心中升起疑窦,但也没去细究,兀自回出租院落歇晌去了。

待得第二日下午下学,他再次走了这条街,结果看到的,居然是王许搭着人字梯,

正在挂一块招牌。木质的雕刻招牌,那上面的字,依旧是“阿梨豆花店”这五个字,但却不是出自他的手笔。

沈越顿了足,站在那处看了许久。直到一抹熟悉的女子身影自门内走出来,扶着人字梯,仰起头对梯子上忙碌的男人说话。

斜阳向晚,洒在人声鼎沸的街面,周遭的空气翻着热浪,叫人躁动不安。从他这方望去,只看得见女子的一抹侧颜,秋水般的杏眸,此时正弯作了月牙,双颊虽未施粉黛,却自有晚霞为她装扮。身姿袅娜,宛若三春细柳,乌发高挽,恰似垂云羞月。

女子不知何时回了头,向街这边看过来,两人就那样隔着长街相望,车水马龙里,周遭哄闹,却在视线相触时,全安静了下来。

两人都有片刻的失神,仿佛只这一眼,就望了三秋的时间。

男子先反应过来,当即收回目光,匆匆离开。

周梨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有什么东西沸腾了起来,下一刻,她提裙追去。

“三叔!”

追上后,她微喘着喊。

沈越回头,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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