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志新传》

第十三章 佯攻

上一章 封面 下一章

太原府上,东西南北四面城墙都已经得到了加固,且每一处的垛墙上,都放置了四门大将军炮,这些天来,清军或是用火炮在城下与之对轰,或是便城头上射箭,都被汉军顽强地压制了下去,数次攻城也被打退,阵亡两千余人,就连吴三桂也被自上而下飞来的流矢射伤了左耳。

杀杀杀!宽阔的校场上,吼声如雷,杀声震天,一个个头戴黑铁红缨盔,身着墨黑色薄甲的汉军将士正列成整齐的队形,挺着约有三米来长的长枪向前猛刺,动作整齐划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每一把长枪从枪头到枪尾皆散发着耀眼的亮光,寒气森森,夺人双目,那是因为,这些长枪都是由铁打造而成。

不要急!不要乱!当沙包晃过来的时候,瞄准沙袋画着圆圈的位置,直接捅出去,那个原点,正是马上骑士心脏的位置!”褚红柳一边来回巡视着,一边声若洪钟地吼道,目光可谓是凌厉如剑。

禀孙将军,因为城中铁匠有限,所以当前只是打造好了五千把长枪。”陈德快步来到孙仲寿的身旁,双手抱拳,恭敬地道。

只天,就打造了这么多把铁制长枪,确实也辛苦你们了,给工匠的工钱要如数发放到位,胆敢克扣一厘者,本将军定斩不饶,还有,从今日起,工匠不再是贱籍,我大汉,也从此废除一切贱籍,无论三教九流,皆享受同等的待遇。”孙仲寿不温不火地道,目光却给人一种锋锐如剑之感。

孙将军,你这么做是不是……陈德有些愣然地问。

在这个传统武将的眼中,工匠一直都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我问你,若是没有那些所谓低等的工匠的存在,这些能够斩杀满洲鞑子的利器从何而来?既然要让人家忠心耿耿地为你工作,就必须给予别人相应的尊重,若是我们如前明王朝那般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别人又凭什么任劳任怨地给我们卖命?我们反抗大明王朝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吗?不,是为了天下百姓,我们打仗,更是为了千千万万的华夏子民。”孙仲寿沉声道。

陈德不由大惊,一双眼睛瞬间瞪得如核桃般大小。

打仗不为帝王,只为天下百姓,这无论是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大逆不道的言辞!

你不必惊慌,这些,都是汉王的意思,并非出自我之心,我之口。”孙仲寿宛然轻笑道。

为解救天下百姓而造反,军队必须为了天下百姓而战,这汉王实乃前无古人之怪杰!”陈德不禁暗自赞叹。

袁承志本就宅心仁厚,平易近人,在受到了那个后世兵王的影响之后,更是恨不得把古代这一套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类的繁文缛节全都给废除掉,再回想起父亲袁崇焕所蒙受之冤屈,更是对愚忠帝王的思想嗤之以鼻!

城外,清军大营。

一间间帐篷依旧如往常那般之前那般,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只是那一面面在风中飘动着的淡黄色龙旗,此时却给人一种无力之感,龙的眼睛也显得十分的黯淡无光。

一间宽大的帐篷里,吴三桂斜着身子,静静地躺在一张敞开的竹床上,悠然地享受着迎面吹来的一缕缕凉风,满是征尘的衣甲已然卸下,悬挂在铁制的支架上,精赤着的上身,一道道伤疤盘根错节,格外的触目惊心。

有为明王朝征战受的刀伤,也有为大清作战而留下的剑痕。

忠臣孝子,忠臣孝子,是老天让我吴三桂当不了忠臣,也做不了孝子啊!”

望着空荡荡的屋宇,吴三桂长声叹道。

他明白,现在,在大部分汉人的眼中,他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奸,走狗,民族败类。

可这又能如何?李自成杀其父,夺其妾,不共戴天,况且,他已经投归满清,受封平西王,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的战斗,一种疲乏与无力之感却又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湮没了仇恨,湮没了纠结,因为,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身心疲惫。

围攻太原府这么多天,自己所部的两万多人伤亡过半,如今只剩下一万来人,其中还有一千多人身负重伤,无力战斗,却还是未能攻破这太原府一道城门,军心似乎已经开始动摇了,此时正值夏日,正是疫病最容易传播的时节,且城上城下尸体堆积如山,若是一旦疫病在军中蔓延的话,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报平西王!甲喇章京大人有令,今夜子时,你部需继续从西城门和南城门发动进攻!“一个头戴红缨盔,身着把边缀镶成大红色的鹅黄色绵甲的军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朗声说道,口里虽称吴三桂为平西王,可那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反倒有点儿像是在喝令自己地下属。

知道了,请转告甲喇章京大人,三桂一定会尽力而为。”吴三桂神色平静地道,眼眸中却是升腾起了一缕不易察觉的火花。

他不是一点愤怒,是出离的愤怒。

最让他感到愤怒的,除了守城那些又臭又硬的汉军将士之外,就是那个甲喇章京完颜叶臣,每一次攻城,都是让他麾下的人攻打头阵,这摆明了就是要消耗他的实力,用他吴三桂的人,乃至成百上千条汉人的性命作为自己军功的垫脚石。

可吴三桂除了气恼,却是无可奈何,虽然自己是大清朝敕封的平西王,但完颜叶臣却是根正苗红的镶黄旗人士,早年跟随过天命可汗努尔哈赤南征北战的元老功臣,其军功之显赫,地位之超然,不是自己一个明朝降臣可以相比肩的!

所以,在咬牙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只得下令全军将士备战。

子夜时分,清风徐来,万籁俱寂,西门、南门下接连传来两声炮响,清军的进攻再次拉开了帷幕,为了减少麾下将士的伤亡,吴三桂再无丝毫的怜悯之心,如狼似虎的清兵操刀持矛,驱赶着一个个衣衫褴露的流民向城门所在的方向涌去,棍棒齐下,如驱牛羊,但凡有反抗或是妄图逃跑者,皆被当场砍掉脑袋。

啊!啊!啊!“面黄肌瘦的流民一边啊啊啊地惨叫着,一边不情愿地攀着云梯向城头上爬去,目光呆滞而麻木。

而连日来的征战,早已让守城的汉军丧失了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怜悯,看着这群不速之客像蝗虫一样密密麻麻地沿着云梯向城头上攀爬,他们目光冷峻,毫不犹豫地射出一顿密集的箭雨。

噗噗噗!利器入肉的声音刺耳而清晰,朵朵血花争相绽放,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娇艳而璀璨,不少中箭的流民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一声,便坠落云梯,粉身碎骨,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不管不顾地向上爬。

因为,城下督战的清兵不仅目露凶光,磨刀霍霍,还将他们的妻儿老小扣留在手中,但凡有溃逃者,必先斩其父母头颅,再剖其妻儿腹腔取心生食!

滚木礌石!”西面城头上督战的褚红柳朗声叫道,近旁的士卒立即举起一块块人脑大小的石头,拼了命地往城下砸去,在一片哀嚎声中,不少流民被砸得鲜血横流,脑浆迸出,粉身碎骨。

吴三桂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年轻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变化,在他眼里,这些流民本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炮灰一样的存在,死了也就死了,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让他们活下去。

他从腰间取下悬挂着的水壶,揭开盖子,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清水,似乎是在滋润着那热得发烫的嗓子。

麾下的骑兵也开始移动起来,不停地往城头上施放着箭矢,似乎是要压制汉军的防守,只是,夜色昏暗,使得他们的准头本就很低,再加上箭矢射到之时,汉兵只要将身子猫下,那加高加厚的垛墙便能将箭矢阻挡在了外边,所以清军命中的几率极小,对汉军造成的实质性伤害及其有限,而流民的伤亡却依旧在呈直线上升趋势。

流民已经死了两千多了,青壮年都死得差不多了,要不要让我们的弟兄上了?“一个鲜衣怒马的参将恭敬地问。

不急。”吴三桂轻轻摆了摆手,不温不火地道。

青壮年死光了就让老人、女人小孩上,反正养着这些人也是浪费粮食,不如全部将他们用来消耗汉军的战斗力。”

反正,完颜叶臣给他的任务只是进攻从西门和南门进攻太原府,而不是攻克,既然不是攻克,那么,他也何必用自己将士的命去填塞这个无底洞呢?

所以,倒不如继续让这些流民去消耗汉军的滚木礌石和箭矢。

这清兵还真是够狠毒的,到了这般境地,还在驱使流民攻城,让这些无辜的百姓充当攻城的炮灰!“褚红柳怒火中烧,却是不得不下令守城的将士继续向流民进行残酷的进攻。

府衙中,残烛下。

孙仲寿静静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悠然地品尝着杯中的茶水,深邃的眼眸波澜不惊,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

报告孙将军,清兵依旧驱使着流民在进攻西城门和南城门,东城门和北城门依旧安静如初。”一个顶盔贯甲的小校匆匆跑了进来,双手抱拳,恭敬地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孙仲寿轻轻摆了摆手。

诺!”

孙仲寿啊!任凭清军驱使着流民充当攻城的炮灰可不是办法,那些流民可是我们汉人的百姓啊,我们抗击清兵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拯救天下被蹂躏的百姓吗?“一个四十出头,身高尺,四方脸,浓眉如墨,豹环大眼的汉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孙仲寿,高声问道,一副忧心如焚的样子,铠甲上的鳞片也随着他身体的晃动不停地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朱安国,你以为,就只有我在乎天下百姓吗?我们是一起出生入死多少年的弟兄,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但是,像你这么心急如焚的,又能做些什么?能把百姓从鞑子的手中救出吗?如果不能忍一时之痛,贸然出击,让鞑子得了天下的话,这样的事情,只会发生更多。”孙仲寿沉声道。

而且,我敢肯定的是,现在驱使流民从东城和北城攻城的,绝对不是正儿经的满洲旗部队,而是吴三桂那个混账东西。“

妈了个巴子的!吴三桂这狗东西当年在关宁军的时候,督师就未曾亏待于他,却没想到,这厮不但剃发易服,悖主降清,还像对待牲口那样驱赶同胞百姓充当攻城的炮灰,真是活该千刀万剐!”朱安国恨声骂道,拳头攥得紧紧的,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知道现在驱使流民攻城的不是满洲旗,而是吴三桂的汉奸军队?“

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我已经发现了清军的战术规律,自从我们加固了城墙,在四面城头上皆架设了火炮之后,清军每一次攻城,都是让部分旗汉军和绿营打头阵,而那所谓名满天下的满洲精骑,只是躲在后面施放冷箭,并没有任何冲锋陷阵之举动,这清军统帅完颜叶臣明显是在用投降的汉奸充当炮灰消耗瓦解我们的战斗力,所以,完颜叶臣并不会率先带领满洲精兵攻城,而吴三桂不是傻子,他要保存实力,但又不可能与那根正苗红从镶黄旗出生的完颜叶臣公然唱反调,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身上。”孙仲寿正色道,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吴三桂这狗娘养的东西,如果落在老子手中,老子非砍爆他的脑袋!“朱安国恨恨地道。

这个狗贼是要杀,但是,与这些有奶便是娘的汉奸比起来,我对满洲精兵的命更感兴趣,方才吴三桂开始攻城的时候,我已经让几个轻功高手到西城门和南城门外布置了一些东西,就等着那满洲的精骑前来送死。”孙仲寿不紧不慢地说着,文静儒雅的脸上瞬间涌现出一抹冷冷的杀机。

你弄了什么?“朱安国狐疑地问。

没有什么?临走之前,除了粮秣物资之外,承志还给我们准备了一些很细的,在月色下不易被发现的铁丝,那些铁丝锋利无比,能像切纸片一样,将正在跑动的马腿切断。”孙仲寿一字字地道,将杯中最后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确信,满洲骑兵必然会从东城门和北城门进攻?”朱安国问。

很简单,那完颜叶臣让吴三桂率军攻打东城和北城,只是佯攻,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再领兵分别从东城和北城进攻,他既然要玩,那么,我不介意和他玩一场大的。”

清军大帐之中,完颜叶臣顶盔贯甲,正襟危坐于一张木制的简易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着杯中的酒水,眼睛半开半闭,静静地聆听着营帐外的喊杀声,和时不时响起的阵阵炮声。

当当当!不消片刻,一阵金铁交鸣的响声骤然响起,随风轻轻飘入完颜叶臣的耳际。

他轻轻把酒杯放回桌子上,眼睛里旋即绽放出一抹精芒。

那是双方军士展开了短兵相接,应该是吴三桂的兵士已经爬上了城头。

现在,是不是该发兵从西城和南城攻城了?”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轻轻地摇了摇头。

因为,他派去西城和南城查探消息的斥候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北城外的空地上,十多个留着金钱鼠尾辫,穿着鹅黄色绵甲的人正静静地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

但他们却不是睡着了,因为眼睛都是睁得老大,且像死鱼一样翻白,咽喉处都无一例外地多了一道切口,流出来的鲜血已经干涸,与衣袍紧紧地粘在了一起。

这些鞑子的斥候,就这点本事还想来我们的地盘刺探军情,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城头上,一个黑影不屑地嘲讽道,那双唯一从黑色面纱中露出的眼睛随之透露出一丝狡黠与残忍。

(月日到月日)

&bp;

阅读袁承志新传最新章节 请关注热血小说网(www.oaksh.cn)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存书架

其他热门小说

袁承志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