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内，众人瞩目之下。

那名搅乱了整个花魁献场的俊朗青年，他刚才说的话语清晰可闻。

所以人都看向老妈子，她年轻时是花魁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此番一说，有过经历者便面露回忆，唏嘘“岁月不饶人，佳人已珠黄”。

老妈子脸色阴晴不定，不知是气的，还是看见金叶子喜的。

“古有花楼娘，天生珠丽凰，弯眉柳叶勾，十巷空九堂……”

恍惚之间，老妈子脑海中回想起当年一位穷酸书生之言，言是情话，人却是负心人。

如今物是人非，容颜不在，皮肤暗黄，只靠一些厚粉弥补。

老妈子出乎众人意料，她抿了抿嘴，并没有搭理。

站在旁边的花魁桃花却是看见，老妈子的眼角隐有湿润。

“唉，也罢。”

莫无秋被拒绝后，摇了摇头，跳下花台，悠悠朝花楼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三楼身心受创的孙一宁终究是意难平，蹒跚站起，冲到凭栏处，手指哆嗦指着那道背影吼道，

“小子，此仇不报非君子，我孙一宁发誓，他日定会要你家破人亡，鸡犬不留！”

走到门口的身影一顿，转过身，眯眼望向三楼那鼻脸塌了一半的所谓花少。

“唉，这孙莽夫，一如既往地说话不过脑子！”

柳谷书叹气，对同道中人投去怜悯目光，兔死狐悲，今夜过后，四大花少看来是要少一个了。

另一边，江熠手里拿着那把属于自己的折扇，心思百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孙一宁的狠话，花楼客人们与花楼姑娘们皆一个想法：这孙一宁，被打疯了！

气氛冷凝，楼内一片安静，只有烛火在“滋滋”燃烧。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负剑青年，都想知道他会不会再出手，让今晚真正出现第一个死人。

此时，孙一宁也清醒过来，深知自己怒火上头说了什么。

一脸绝望，颓败抓住凭栏，鼻血还在下流，却生不起半点逃跑力气。

“呵呵。”

一声听不出喜怒的笑声响起，众人心头一跳，然后便见那人转身。

“那小爷等着你。”

莫无秋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花楼。

没有什么血腥手段，没有意想之中的愤怒，更没有半点多余的话语留下。

众人愣愣望着花楼门口。

突兀之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古怪起来，他们有些看不懂这个意外来客了。

花台散落的钱币闪闪发光，老妈子嫣然一笑，自言自语啐骂了一句：“这浑小子，倒是个有良心的货。”

……

夜色中，莫无秋的身影在一座座房屋顶上掠过，月色倾洒，略显落寞。

花楼彻底消失在身后时，莫无秋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那残缺的月亮，嘟囔道：“小爷没有家人，但等抢到了娘子后，小爷便就有家人了。”

身形再次掠起，很快就彻底融入夜色之中。

隐隐约约，风中又传出一句自语：“不对，两难山就是小爷的家，如果有人能打上两难山的话，小爷倒是很有兴趣看出好戏。”

……

刘家大院。

此时，院内几间主屋一片漆黑，院内挂着灯笼，有几名瞌睡连连的家仆正在巡逻。

大院風雨文学子，一个身影倒映在窗纸上，来回踱步，显出此人焦虑心情。

书房内，自从赵牧阳走后，刘希平便一直提心吊胆，思前考后，唯恐会给刘家带来什么无妄之灾。

端起凉了许久的茶杯，刘希平轻沾一口，皱眉低道：“此时若是走了，便会有做贼心虚之嫌，但要继续留着，便是福祸难料，保不准哪天就有牢狱之灾。”

“唉，手头的这批货还没交接，真是愁煞我也。”

感慨之际，忽然窗户传来一声轻响。

没等刘希平反应，窗户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黑影跃了进来。

“他大爷的，二师兄诚不欺我，不走寻常路的感觉真不错。”

莫无秋正说着，发现刘希平一脸见鬼了似的模样，心叹不妙。

难道刚才的翻窗之举，有失高手风范?

“莫……莫少侠，你回来了啊？”

刘希平自知失态，赶紧转换表情，如常倒了一杯茶水出来，问道：“这么晚了，怎还不去休息？逛了一天，该是累坏喽。”

莫无秋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搬了把凳子坐下，回道：“不累，就是想着小姐可好?”

提及这个，刘希平脸色便生硬许多，但很好的掩饰起来，笑道：“韵儿有莫少侠照顾，自是安然回来。”

闭口不提其他事情。

莫无秋嗯声回应，眼神闪烁，左顾右盼。

见状，刘希平心头一紧，捏着八字胡一角，侧头询问：“莫少侠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莫无秋闻言眼睛一亮，顺势点了点头，凛然道：“刘大叔，实不相瞒，我昨日见了那守门老黄后，倍感亲切，今日逛街便给他带了一壶好酒，想与他唠上一唠，谁知屋子里面却没人，不知他去了哪里？”

刚才，他回来后第一个去看了刘韵，听屋内呼吸自然，便知刘韵安然无恙。

然后就去找了周花见，虽然没带补药，但仍旧抱了一丝侥幸心理：周花见采花多年，恢复起来应该也很快。

但去了屋子一看，里面乌漆墨黑，空无一人。

这可是令莫无秋大为懊恼，他正值观摩学习之际，事主却溜之大吉，早知道就早点回来了。

“咳咳，原来是这样，”

刘希平点了点头，不露痕迹的将书案上的一封信挡住，解释道：“老黄多年不曾回家省亲，这次正好我来了，便允他回去一月，也好陪陪家人。”

“老黄既然走了，但好酒当不能浪费，要不择日我与你讨上几杯?”刘希平假意客套。

“哦，好说，好说，既然如此，那小爷就先回去睡觉了。”

莫无秋离座起身，打着哈欠，拉开门走了出去。

哪里来的美酒，只不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

基于此，他也彻底肯定了一点，采花贼周花见是真的逃走了。

“可恶，莫要叫小爷再逮到你。”

刘希平亲自送到门口，等看不清莫无秋的身影后，关上门，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脸上，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焦虑不安，多了一些从容踏实。

……

回到刘家给安排的房间后，莫无秋这才停止对采花贼的抱怨。

解下背上双剑，褪去外衫，盘膝坐在榻上。

“经而宁心，静而自然，聚神光，达天心，百灵川辉，泥宫内衍……”

莫无秋心中默念无名功法，功法运转速度瞬间暴涨。

体内大小经络、无数窍穴，此刻欢腾炽热，空气中一股股看不见的劲气汹涌朝他身体卷来。

屋内无风而有风声，长发飘飞，内力若脱缰野马一般呼应劲气，萦绕周天而起。

子时刚过，静坐已久的莫无秋豁然睁开双目，眼底闪过摄人亮光。

“这无名功法真是神奇，实力又变强了。”

看着自己双手，莫无秋毫不掩饰心中的兴奋，但很快，他又愁眉苦脸起来，

“唉，小爷我究竟是什么境界的高手啊?老家伙不告诉我，那个老秃驴又看不明白。”

自己瞎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个所以然，最后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听之任之了。

让无名功法自行运转，莫无秋冲夺一桃木剑招手，桃木剑便摄到手里。

将桃木剑横放到膝盖上，莫无秋再次闭上眼。

这一次，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白日城墙上的一幕。

两个虚幻人影，一左一右，各执一柄利剑。

左面虚影使的是狂风剑诀，右面虚影使的是叠浪剑诀。

狂风剑诀讲究的是快与多变，叠浪剑诀讲究的则是连绵不绝、刚柔并济。

只见左面虚影剑起而风动，刺左复转右，上下并突，留下一连串的残影，看的人眼花缭乱。

继而，右面虚影开始舞剑，一剑缓慢抬起，却有波纹粼粼，一招一式徐徐递增，转变之间无有间隙，有风平之静，又有浪涌之猛。

莫无秋的心神就一直在这两道虚影之间来回流转，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莫无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脑海中幻化出来的虚影也便随之消散。

“老家伙，小爷似乎有点明白你的用意了。”

莫无秋抚摸过夺一桃木剑剑身，呢喃细语。

从上山到下山，老家伙除了教给他一套无名功法与一柄游方古剑外，再无任何传授。

靠着自身聪慧，他每次偷看几位师兄、师姐修炼后，也能摸索出一些粗糙手段。

他一直不明白老家伙授剑何意，直到今天他看了北剑小宗师与孟浪剑客的对决后，才恍然大悟。

不知为何，在这二人使出自身剑诀时，他发现自己没来由的对剑产生了一种玄妙感觉。

痴迷?相通?亲切?……那种玄妙之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莫无秋自己总结，就好像他是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与剑注定了难以割舍的情感。

这种感觉是以前所没有的。

除此之外，也是最神奇的一点。

莫无秋惊喜发现，他看了那二人使剑后，能将剑法过目不忘的悉数记下。

虽不能如主人般传神，但总能舞出个七七八八。

因此，他猜测老家伙之所以不教他剑法，是早就知道他有这个特殊之处。

和北剑小宗师一样，等他看罢天下剑，岂不就能练会天下剑诀?

“不对，为何以前偷看师姐练剑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