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萧颂一脸悲切。

韩策无力地摆摆手，“去吧。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用有限的生命，去尽力做些最后能做的事，帮亲近之人扫平前路，让他们以后可以顺心遂意一些，也是我仅能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萧颂悲戚地劝道:“公子，按照如今的续命之法，您完全可以拖到教主出关之日的，实在不必如此悲观。教主若出关，即便不能解了公子所中之毒，也可穷尽全教上下之力，为公子续命十载不成问题。同样那些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暗算公子的跳梁小丑，教主也可大力整治，还教中一片清明。公子又何必如此悲观，提前……提前做好这种种……不详的嘱咐，好像……好像真的就……没有办法了一样～”

韩策阖目，轻轻抚上胸口，“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义父苦心养育我十数载，哪怕我注定死劫难逃，我也会回到义父身边，向他尽最后的孝。韩策不孝，终究是要辜负他老人家了。”

睁眼，重新蹲下来，继续捡起地上每一片碎纸。萧颂也过来帮忙，很快将所有纸片捡起，尽数放到桌上。

韩策不顾自己毒性发作的身体，倔强而固执地趴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将每一片碎纸拼起来。他想要把那幅画重新拼起来，尽管他和叶无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萧颂看着自家公子的痴相，一阵心疼，明明还在说着斩断妄念，却最后斩断的只是叶无孑一人的妄念罢了，独留自己滞留苦海，痛楚绵长。

萧颂抿了抿唇，知道多说无益，转身走出了房门。

刚刚出去不久，萧颂又急冲冲地跑过来，一脸急切，“公子，不好了！叶……叶姑娘昏倒了！您快过来看看！”

韩策丢下那些碎纸片，跟着萧颂来到屋外，转眼就看到了瘫靠在墙上，闭眼昏迷不醒的叶无孑。

韩策再也顾不得其他，疾步上前，将叶无孑抱起，就往叶无孑房间里跑，不忘吩咐萧颂:“去找叶依晴来！快去！”

萧颂呆愣在原地，有些迟疑。

韩策忍不住急声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救人要紧，其他不用多想！快去！”

萧颂这才动身去寻叶依晴。

韩策一脚踢开房门，将叶无孑小心放在床上，一眼瞥见叶无孑唇角的血渍，还有衣服上，手心里刺目的鲜红，心内一痛，明白叶无孑这是气急攻心才吐了血，明白叶无孑之前在自己面前的淡然自若都是伪装罢了。

这个傻丫头，哪有两个人都要分道扬镳了，却还不忘叮嘱对方将来有难处时来寻自己的？她当真大度至此吗？

成全了旁人，委屈都让自己一人吞下。明明很精明的一个人，却总是做尽傻事。

叶依晴推门而入，急匆匆来到床前，韩策赶忙让开位置。

叶依晴坐下便认真为叶无孑诊起脉来，其间还不忘用眼刀频频瞥着一旁乖乖站立的韩策。

半晌，叶依晴收手。韩策率先问道:“无孑怎么样了？”

“气急攻心，旧伤复发，就剩一口气了。她自己要是不愿醒，我也没办法。”

叶依晴说得格外漫不经心，翻了个白眼，问他:“你到底和无孑姐姐说什么了？居然能把无孑姐姐气到吐血？！”

“我……”韩策有些无措。

“行了行了！”叶依晴抬手制止，“你别说了。我也不想听。我说你是不知好歹啊！我都已经决定不再给你捣乱，让你和哥哥公平竞争无孑姐姐，你怎么还要作妖啊？我告诉你啊，你要把无孑姐姐气出个好歹来，可不是你退出竞争这么简单！我一定把这件事情告诉爹娘，然后和我哥哥一起去你们落英教，把你们幽若谷给砸个稀巴烂！就算你义父也没办法，哼！”

“你……！”韩策惊疑的眼神下意识落在萧颂身上。

“你看他干嘛！”叶依晴出声打断，“这两天，我和哥哥也想起你究竟是何身份了。落英教的少主，靳如天唯一的义子，韩策，对吧？说起来，你和无孑姐姐的身份也算登对。可是，你堂堂一教少主能不能有点胸襟气魄？无孑姐姐重伤未愈，你还能气她！就凭这一点，我就绝不允许你喜欢无孑姐姐了。”

韩策轻叹一声:“我用过你的法子，对我体内的毒素并没有起到延缓抑制作用。”

“什么？！”叶依晴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一把扯过韩策的手腕，蹙起眉头，认真地诊测起来。

半晌，叶依晴奇怪地望着韩策，“不应该啊？我这个法子，可是我精研了许久的，也是在旁人身上多次验证过的，的确有抑制毒性，延缓毒发的效果的！你……怎么也不应该出现更加严重的反应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策提醒道:“有没有可能，我的体质不同于一般人，所以才会排斥你的这种驱毒法？”

叶依晴无奈地白他一眼，“你的体质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要说有的话，也就是你的内力深厚，可在很大程度上压制毒性发作。换作寻常人，怕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忽然眼神一亮，“我知道了！月姑姑之前不是给过你可以延缓毒性的毒吗？我的法子在清除你体内毒素的同时，也削弱了月姑姑那毒的作用。那毒本来也是起到压制作用，可以大幅度抑制你的毒性发作，延长你的寿命。如此以来，那毒的作用被削弱了，你身体的状况的确是会严重了。这样就说通了。这属于药性相冲。”

“这样，我的法子你别再用了。还是用月姑姑的毒吧。月姑姑的毒更加成熟，可以更大程度上帮你压制毒性，延长寿命。如果弃了月姑姑的毒，我的法子还起不到那么好的效果。待我回蝶谷之后，我再想办法改良一下。你再耐心等等。”

韩策神色淡然，“你只需给我一句实话，我还能活多久。”

叶依晴罕见的表情一僵，默了片刻，转头望向别处，挠挠头，小声道:“若不动武，大约还有五个月的时间。”

韩策丝毫不为所动，点点头道:“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不动武是不可能的。清理一些碍眼的臭鱼烂虾，还是得我亲自动手。就算我不动手，他们也会主动找上门来，让我不得安生，不动武只会死的更快。”

叶依晴长叹口气，“如此，你就记得尽量少用内力吧。内力调动的越多，毒发的越快。如果内力耗尽，身体真气完全流失，再没有压制毒性的力量，你立时死在当场也是有可能的。”

韩策浅笑安然，轻轻颔首，“多谢。我记下了。明日，我就会离开此处。无孑，就托你照顾了。”

叶依晴心头一时恻隐，不由多嘱咐一句:“还有！你和无孑姐姐一样，皆不能大恸伤情！否则也会更加严重的加速毒发的！无孑姐姐，我会替你守好。你……你早些回来，你和哥哥的比试还没有分出胜负！”

韩策住步淡然一笑，抬步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