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多谢了。”萧澜的道谢很是尴尬，听起来也挺没诚意的，哪怕她真的是打心底里感谢百里靖今日的所作所为。

百里靖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披上外袍，嘿嘿一笑，轻松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客气。”

萧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很是尴尬地低下头去。

百里靖自己挑开了话头:“戎狄人这么嚣张，萧元帅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啊。”

萧澜一愣，道:“那是自然，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无论是正面交战还是后方刺杀，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乃是人之常情，但是敢碰她的怜儿，她绝不饶恕。

当晚，萧澜连夜制定计划，并且分派到各军，预备五日之后发动奇袭。

忙完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萧澜打算上床小憩一会儿，走到床边她忽然注意到床脚下残存着一缕碎布，材质是麻的，而且纹理不均匀，一看就是普通农家女子的粗劣手艺。

军营里不会有这样的东西。

萧澜去检查了戎狄人的尸体，他们的衣物多用兽皮所制，即便用布料，也是统一规格的棉布。

“除了百里靖和刺客，还有谁来过这里？”萧澜召了林蒙过来，但是林蒙对此一无所知，自然无可奉告。

无奈，萧澜又去问了当时值守的士兵，同样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坐在大帐里面，凝视着楚怜的睡颜，萧澜脑中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但唯一合情合理的想法:是楚璃月来过了，并且干掉了行刺的戎狄人。

百里靖自从白临雪山一战之后身体大不如前，时好时坏的，那样的他一人力敌数十戎狄刺客，期间只受了一点轻伤，初闻感激涕零，现在想来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是楚璃月……万军之中取敌首级尚且不在话下，何况潜入她的军营解决一群刺客。

萧澜将那一缕碎布紧紧握在掌心，喃喃自语道:“璃月，是你吗？”

没有人给她回应。

除却外面呼啸的风，士兵巡夜的脚步声，帐内只有萧澜的幽幽轻叹和楚怜绵软的呼吸。

……

萧澜隐忍，却也雷厉风行。她自己可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耶律奇竟敢对她的怜儿下手，她眼下手握中原联军大权，自然是万万不能忍气吞声的。

然而，大抵是刺客全军覆没，耶律奇隐隐猜到她要报复，做好了万全准备，交战时萧澜自觉此战难以取得较大胜利，及时地鸣金收兵了。

战后，又是狼烟遍地，千里无鸡鸣。

萧澜骑在马上，抬手抹去了脸上的血迹，心中祈祷着，此战尽快胜利，如此中原可得安乐。

当然，她还有一点私心，那就是如果她凭一己之力稳住战局的话，便不必请屈暨出山了。

屈暨此人，她此生无颜再见。

打扫战场，以及清点伤亡的后续交给了华苍，萧澜带上上次买的婚服，携荆婉一起奔着白临雪山而去。

在村外的时候，萧澜还稍作犹豫，楚璃月蜗居于此于她而言实在是非常糟糕的情况，但楚璃月本人似乎乐在其中，她这样做，真的对吗？

她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无论放任楚璃月留下还是夺回楚璃月，总有人要受伤的。要么是她，要么是胡玉儿。

楚璃月不是一件物品，他不能被一分为二，他的心也不可能掰成两瓣。骄傲如萧澜，更不可能接受楚璃月纳妾，她此生所愿便是天下安澜，一生一世一双人，容不得任何人插足。

罢了，为了楚怜，她做一回恶人又如何？

先帝不喜欢她母亲，她自己的幼年便少有好过的时候，怎么能让楚怜再重蹈覆辙呢？

虽说现在的她强大到足矣以一己之力庇护楚怜此生安乐，但是以后的事情哪里说得准的呢？且不往更长远说，眼下战事胶着，戎狄随时有可能狗急跳墙，她不是刀枪不入的神，也许那天就一命呜呼了，到时候她的怜儿靠谁护着呢？

她不能让她的怜儿无人照拂的。

于战事，萧澜一往无前；于情爱，她进退维谷，终于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自始至终，荆婉不发一言。她只是萧澜的影子，要做的就是永远无条件支持萧澜。无论萧澜做什么决定，她都会坚定地站在她背后支持她。

村中涌出赤红的华光，一闪而逝，接着便是喜庆的鞭炮声劈啪作响。

她知道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犹豫，披上嫁衣潜入进去。

楚璃月，既然你忘了我们的曾经，那就是再娶我一次吧。哪怕你并非出于自愿，我也要将你强留在身边。

北境有个习俗，新婚之前的三天之内新娘不能同新郎见面，因此，近来三日，楚璃月都借住在村中另一户人家那里，具体地点许洮早就打听好了的。

萧澜听到消息的时候，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这架势倒像是楚璃月要去入赘似的。

村里难得有大喜事，因此今日格外热闹些，人们大多聚在了胡氏兄妹家里，楚璃月这边人倒是少了些，毕竟再怎么样他都是个外来人，村民们始终对他存着偏见。胡玉儿恨不得把他当雪神供起来，但是在他们看来，长成那等妖孽模样，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嫌弃归嫌弃，好歹也是难得的喜事，人们心里有芥蒂，嘴上却不会说出来，加上胡氏兄妹本身在村子里面人缘不差，很多人自发地来帮忙操持婚事。

楚璃月借住的那户人家就在胡氏兄妹家对面，萧澜施展轻功落到房顶上，没有弄出半点声响。

她本想掀开陶瓦探一探里头的情况，但这里不是南境，普通的民房只是黄土打造，上头铺了曾茅草遮掩，连一片瓦也用不上的。

无法，她只好俯下身，静听屋中的响动。

据许洮所报情况，这户人家家中只有一位老大娘，楚璃月来了之后，便多了个楚璃月，除此之外，并无他人。至于来帮忙装点或是贺喜的人，那就难说了。

“小伙子，玉儿是个好姑娘，成婚之后，可得好好对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