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大军修整的时候，萧澜独自一人去了山上。

她闻着香味寻了一棵在月色下看起来最温柔恬静的桃树，将手帕摊开在掌心，她小心翼翼地将柔嫩的花瓣采摘下来。

攒够小小的一捧，她把手帕的四个边角折起来收进了袖子里面。

“百里靖，漫山遍野的桃花开了，你闻到了吗？”

山河辽阔，月色下，四下无人，皆是静谧。

没有人会回答她，她便自问自答:“应该闻到了吧？其实何必回秦国呢？这山野间啊，挺好的。”

争名夺利，在权力中心如履薄冰，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两世，而今想来，突然觉得不可思议。

人间那么苦，怪不得神仙历劫都是要下凡来的。

带着前一世的记忆活，则更加痛苦。

萧澜寻了个平坦地儿坐下来，喃喃自语:“其实你应该很恨我吧？不然怎么会让我在这难渡的人间辗转徘徊两世呢？”

或者当做是报复，前世他送别了她，今生由她来祭奠他。

微凉的晚风，轻缓而过，吹乱起萧澜几缕愁丝。

“以后就好了，以后，我护着你。”楚璃月缓步而来，有些歉疚自己打扰到了她，但是他现在想这样告诉她，“时势造英雄，天下安定之时，你我卸下肩上重担，素手执剑，行走江湖，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你竟还记着。”萧澜并不意外他的到来，只是微微诧异他来的比自己预计地要早。

“你说的，怎么能忘？忘了怕是要被你罚跪搓衣板。”楚璃月在萧澜旁边坐下来，两手支在身后，他仰头望着月亮，刚要感叹月色甚美，忽而脑中灵光一现，欣喜道:“哎！我之前还愁着要给林蒙准备什么新婚礼物呢！现在有了！搓衣板！搓衣板好啊！荆婉高兴就让他罚跪，不高兴还可以拿在手上，追着他揍！”

萧澜:“……”

有你这么阴险的上司，林蒙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过，这个梗若是追根溯源，那还是司徒昊的锅。

“今夜月色正好，良辰美景不宜虚度啊，太子妃。”楚璃月忽然凑近萧澜，往她耳畔吹气。

萧澜被他弄得心猿意马，也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故意装作不解风情的模样道:“是啊，不如这样，咱们好好想想如何早日将齐国拿下，如何？”

楚璃月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好端端的，提那些个作甚。

“最好连带着秦一起归降算了，然后，就天下太平！你我安安心心逍遥江湖！”楚璃月勾勒出一派美好愿景，但纯然是开玩笑的幻想罢了。

“眼睛还没闭上，梦倒是先做起来了。”萧澜一拍他脑袋，揶揄着。

楚璃月扑在她身上，笑道:“那咱们就早点做完该做的事，然后赶紧闭上眼睛做个好梦吧，我们都好久没有亲热了呢。”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萧澜晲他。

楚璃月准备洗耳恭听:“像什么呀？”

萧澜的嘴角忍不住扬上去，“你啊，特别像一只好久没吃骨头的狗，看见我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楚璃月愣了一下，堂堂太子殿下哪里听过这般胡话？

普天之下，也就萧澜一个人能说的出口了。

“那且让澜儿看看，我是有多大的本事能将这香喷喷的骨肉啃噬殆尽的。”楚璃月抱住萧澜，低头便往她脖子上面亲。

萧澜一手护住那团脆弱的桃花，一手用力推开他，羞恼道:“要疯等下了山再疯。”

天为被，地为席情况下她可不会放任楚璃月乱来。

“好好好，都依你！”楚璃月连忙给她顺毛，萧澜顺势耍性子，道:“我……上山的时候走累了，现在没力气下去。劳驾太子殿下背我下去吧。”

这当然是扯淡的，她的体力，别说山上了，就上跑上跑下十几趟也扛得住，顶多气喘的急了些而已。

楚璃月起身，拉了一把萧澜，然后背对着她半蹲下来，殷勤道:“太子妃请上来吧！”

萧澜一跃而上，双腿盘在了他腰间。

夜色正浓，月色皎皎，萧澜提着灯笼照路，楚璃月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地往山下而去。

到半山腰时，视野不受山脊阻拦，萧澜望着山下的工整分布的军营灯火，心想，此时此刻，郢都的灯火也该当时如此。

若哪一日，天下安定，再无战事，民间无需宵禁，此时此刻，万家灯火应是这般相似。

……

刚到秦国的地界，齐国那边便传来了新的消息:屈暨老将军带兵杀入王宫，将新帝软禁起来了，并且着人撰写文书，昭告齐国之内的所有百姓，赋税减免，立即停止新王宫的建造，放满了毒蛇毒虫的大坑即刻清理，取出尸骨由仵作比照拼接之后交还给死者的家人。

“屈将军威风不减当年，这才是杀得我心惊胆战的齐将军啊！”萧澜由衷赞叹，感慨。

但是，赞叹之余，她也不免忧心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屈暨逼宫虽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但是百姓们被帝王统治惯了，一时半会儿是难以改变的，长此下去，恐怕难办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的。

“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咱们好好准备准备，进宫的时候可是会见到黛儿的呢，总不能灰头土脸去见她，会被她笑话的。”楚璃月不知道从那儿翻出来的铜镜，拿在手上已经照了一天了。

瞧这架势，知道的是他看重楚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入宫选秀，跟楚黛争宠去。

萧澜看着他很是无可奈何道:“太子您生得祸国倾城，再灰头土脸也能使得六宫粉黛无颜色。”

“嘿嘿，我也这么觉得。啧啧啧六宫粉黛，那都是庸脂俗粉，哪能及得上本太子美貌的万分之一呢？”楚璃月尾巴翘上了天，得意的要死。

“好了！让我看看！”萧澜霸道地将铜镜一把夺过来，确定自己浑身上下干净整洁，这才丢还给楚璃月。

她可没有楚璃月那盛世美颜，还是要好生打扮，才能放心去见楚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