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这天早上，赵家声背着一具干瘦的尸体悄悄进城，径直到了杨同心的府前，看左右无人，把尸体放在门前，往脸上抹了鼻涕，跪在门前嚎啕大哭起来。

这哭声惊天动地的，惊动了门房，门房出来一看，是一个干瘦干瘦的小子跪在地上苦痛流涕的哀悼亲人去世，看得心下不忍，过去安慰两句。岂料，赵家声抱住门房的大腿哭得更是起劲。

另外一个门房看到这个场景，心里酸楚，连忙去禀告管家计百策。计百策闻声出来，过去查看一下，见赵家声哭得实在可怜，心里叹口气，心里盘算了一下，过来问道：“小子你多大了？”

“小人十六，请老爷发发慈悲之心，收留小人，小人当牛做马伺候您老人家一辈子！”赵家声松开手过来就给计百策磕头，那头磕的砰砰直响。计百策动了恻隐之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赵家声，滑县人。”

“滑县的？”计百策老家就是滑县的，一听顿时生了乡亲之情，心里已经有了要收留赵家声的想法，问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赵大庄。我爹是活活饿死的……”赵家声说到这里动了真情，泪水涟涟。计百策念了一下赵大庄这个名字，没听过，见赵家声虽然衣衫破烂，说话倒是很清楚，转头对门房说：“你去告诉张婶他们准备一套仆人穿的衣服。”

“小子，念在都是同乡的份上，我就收你在这府里做一个下人，我们东家是一位仁厚之人，向来厌恶手脚不干净的人，这一节你可以千万记住了！”计百策郑重其事的叮嘱道。

“是是，小人一向手脚干净的很，谢谢老爷谢谢老爷。”赵家声喜不胜收连连磕头，计百策背着手说道：“老张，你去安排两个人帮着把他的亲人葬了吧。”门房老张点点头去府里领了银子，带着赵家声到了棺材铺，把银子交给棺材铺掌柜的，扭头对赵家声说道：“安葬了你爹，回来到府里找我，我领着你去洗洗干净，然后开始办差，去吧。”

赵家声领着棺材铺两个伙计，把那具尸体在城外乱葬岗埋了，赵家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心里说道：你虽然不是我爹，不过帮我进了杨府，我还是磕头谢谢你了。起身后，对着棺材铺的人一拱手，就离开了乱葬岗。

原来，天人和粮行赈灾这几天，赵家声每天可以吃两顿厚粥，算是保住了性命。这一场旱灾他失去了父母妹妹，也杀过人，磨练了他的心性。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觉得跟着这位施粥的杨老板肯定错不了。

于是多方打听，得知杨老板的管家计百策也是滑县的，在城外找了一具还没腐烂的无名男尸冒充自己的亲人，到杨府前哭丧，果然打动了计百策，如愿进了杨府。

门房老张领着赵家声去倒座房去洗澡，之后拿来一套仆人的衣服，赵家声脱掉身上破烂不堪的棉袄，穿上了杨府的仆人服，抻抻衣角，喜得原地转圈。

“小赵你过来。”门房老张叫来赵家声，说道：“咱们府里的仆从都归计管家安排。有几个人，你须小心在意。头一个是东家，尊姓杨，大名叫同心，那是县里鼎鼎有名的商人，东家爱干净，为人大气，从来不曾刻薄下人。再有就是府里的大总管周润，那是聪明透顶的能人，你见了要小心。后院是太太的居所，那边你不能去，不然腿给你打折了。”

“是是，张叔说得我都记住了，慢慢的我就都就记住了。”赵家声心里一愣：怎么还有个大总管，计管家不是大管家么？难道他不是最大的管事的？

“嗯。”门房老张看赵家声很机灵，点点头：“去吧，计管家在倒座房左边的院子里。”

赵家声对着门房老张一鞠躬，快步到了倒座房左边的院子里，来到房前，在门外说道：“小人见过大管家。”

“进来吧。”计百策看赵家声挺懂礼数，他在府里心腹之人很少，这个赵家声是滑县人，计百策想着把他收到身边做心腹，只是不知道这小子办事如何。

赵家声进来之后垂手站在一边，低着头，没有四处乱看。计百策对赵家声的表现觉得还不错，说道：“你认字么？会不会打算盘？”

赵家声原来就是一个种地的乡民，一个字儿不认识，算盘也不会打，他快速转动脑筋，笑道：“这些我目下都不会，我会去学，还请大管家多多照顾小老乡。”

“嗯，也罢，那你就先跑跑腿吧。”计百策也没指望赵家声认字，安排了赵家声把周围的房间打扫一下。

至此，滑县灾民赵家声顺利成为杨府里的一个仆人。

崇德年五月初三，长垣县县衙赈灾满十五天，县衙贴出告示：县内赈灾粮仓告罄，不日将举行捐输，灾荒之年乡民要勤俭度日，禁止铺张浪费。

而此时长垣县周边乡民地里的庄稼基本绝收，而且秋收也是希望渺茫。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天人和粮行独立维持赈灾的局面。

这一天早上，杨府的管家婆茹秀雪出来告诉车夫准备马车，太太要出门。车夫立刻备好车马候在门口等着。过了片刻，杨府太太苏晚梅带着茹秀雪到了门外，茹秀雪带了两个木盒，放到车上，过来扶苏晚梅上车。

上车之后，茹秀雪告诉车夫：“去贵利发当铺。”车夫没有多嘴，立刻扬鞭催动马车向贵利发当铺驶去。

到了当铺门口，茹秀雪下了车过来搀扶苏晚梅下车，苏晚梅下车抬头看看招牌，进了当铺里面。

当铺伙计看到苏晚梅头上戴金丝翠叶冠，穿一件浅色宽衫，着一条浅色白罗绣花裙，手腕戴着一对翠绿的玉镯，知道是大户人家的，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说道：“未知这位太太要当什么？”苏晚梅没说话，回首点点头，茹秀雪拎着一个包着锦缎的木盒过来，放到桌上解开包袱皮，打开锦盒之后也没说话。

伙计一看立刻跑去叫来朝奉，朝奉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柄云头嵌字祥纹金如意、一对掐丝绞金的银镯、一方羊脂玉的方形玉佩。朝奉看到这些物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笑眯眯的问道：“小姓吕，未知太太怎么称呼？”

茹秀雪说道：“天人和粮行的太太。”吕朝奉一听，连忙躬身行礼：“原来是杨太太，哪这些首饰是文出还是武出？”朝奉看到茹秀雪一脸的伤疤心里打了个突，笑着给茹秀雪倒茶。

文出的意思家里不缺钱，把一些临时不用的东西拿来换钱，当不当都行，这叫文出，也叫活当，一般都要当票，过段时间会赎回来；武出就是这东西不要了，急着换钱，一般都不要当票，直接当死，以后也不会来赎了。

“文出。”茹秀雪给苏晚梅倒茶，苏晚梅笑着说道：“朝奉，这些物件家里没地儿放了，索性一并当了换些银子。”

这文出武出考的是朝奉的眼力，这吕朝奉入当铺行多年，颇有眼力。吕朝奉偷眼观察苏晚梅的神态，看对方似乎并不着急，蓦然想到杨同心在城外的开了十多天的粥厂，这两下一对照，心里有了计较：看来是杨同心赈灾招架不住了，这才过来典当首饰珠宝，看来今天有的赚了。

“既然是文出。”吕朝奉盘算了一下，笑道：“杨太太想要当多少银子？”

“这当东西我是不懂的，您老直接出个价钱，要是觉得合适直接就当了。”

“这样啊。”吕朝奉快速估算了一下，笑道：“三百两银子，您觉得如何？”

“三百两银子？”茹秀雪眉毛竖起来了，拿过金如意，冷笑道：“光这一支金如意就不止三百两，吕朝奉你这价钱开的太低了吧？”

“咱们慢慢商量着来，既然我的报价您不满意，那您开个价儿。”吕朝奉一点手，苏晚梅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家里原不急着用银子，这些东西不过是换些现银罢了，一千两银子吧。”

“一千两？”吕朝奉陪着笑说道：“杨太太，可不能这么开价啊，您这是当不是卖，若是都像您这么开价，那小店的生意也不用做了。不如这样，五百两银子您看如何？”

“五百两就五百两吧。”苏晚梅也没有再多费口舌，说道：“不过要开当票。”

“那这当票写多久呢？”吕朝奉看做成了这买卖，心里非常高兴。

“七天。”苏晚梅说道，吕朝奉当即拿出写好了当票，一式两份，请苏晚梅签字，如数给了银子，茹秀雪把银子包好，拎着出门。苏晚梅和吕朝奉点点头出了门，吕朝奉一直恭送到门外，回过身来拿出金如意，爱不释手笑道：“看来杨同心那个傻财主开粥厂也是扛不住了，家里已经开始当东西了，我看他呀，快完蛋了。”

出了贵利发当铺，苏晚梅让车夫直接去金石居珠宝行，车夫心里满是疑惑，但是不敢问，心里嘀咕：莫不是东家赈灾把银子都掏空了？

一听是杨同心的太太，金石居掌柜何远图亲自出来迎接，躬身行礼，伸手一请：“杨太太光临小号，真是蓬荜生辉，请，这边请。”

“何掌柜客气了。”苏晚梅欠欠身算是回礼，坐下之后喝了一口茶，扭头示意茹秀雪把锦盒拿过来，茹秀雪把锦盒放到桌上，打开伸手一探请何远图查验。

何远图一看是三对羊脂玉的镯子，色泽圆润，品相极好，小心的拿出一对，对着光仔细查看，看完心里有了计较，拱手问道：“未知杨太太想要多少银子出手？”苏晚梅低头沉思了一下，说道：“六百两银子，您看如何？”

“六百两……”这个价钱超出了何远图的预计，他捻须笑道：“杨太太有所不知，咱们长垣县是个小地方，比不得开封洛阳这样的大地方，您这个三对镯子恐怕卖不上这个价钱，不如您再让让？”

“五百五十两，不能再低了。何掌柜，这都是上好的羊脂玉，您说在长垣县卖不动，要是拿到开封府，五百两银子难道也卖不到么？”

何远图一怔，心道：这个女人还挺精明。当下笑道：“好，冲着杨老板的面子，那就五百五十两银子，不知道您是要银票还是现银？”

“现银。”苏晚梅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何远图见状心里起疑，略一琢磨想到了杨同心在城外的粥厂，心下了然，说道：“既然如此，还请这边查验银两。”茹秀雪过去跟着账房查验完银子，对着苏晚梅点点头。

何远图请苏晚梅在契约上签字，恭送到门口，回来拿起一只玉镯，叹口气说道：“看来这次赈灾，杨老板的家财耗费甚多，都已经开始卖首饰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扛过去，救济上万灾民十八天，怕是要花费上千两银子，唉。

茹秀雪费力的拎着银子上了马车，苏晚梅上车之后，沉默片刻，说道：“茹姐姐，咱们这么做，相公他要是不高兴怎么办？”

“不会的。”茹秀雪笑道：“咱们这么做，过几天消息就会传开，会给老爷留下好名声，他这么喜欢你，夸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高兴？”

苏晚梅想到杨同心对自己的体贴和爱护，心里甜甜的，不过还是担心：“这次赈灾，相公每天早出晚归累得够呛，脸色越来越差，一会儿路上去药铺给相公买些人参来补补吧，晚上我给他熬参汤”

“也好，我还以为是你们新婚燕尔，贪嘴吃的太狠了呢。”茹秀雪吃吃笑道，苏晚梅脸上一红伸手拧了茹秀雪一下，嗔道：“又来胡说。”

苏晚梅早上去当铺珠宝行变卖首饰的消息，下午就传遍了城里。

消息传到户房主事汤如海的耳朵里，汤如海听完沉思不语，想了许久，提笔写了签发了一道公文，吩咐手下：“拿去给王师爷过目，告诉他老夫这几日赈灾操劳过度，需要养病三日。”

回到家中，汤如海吩咐管家：“你去把佛海请来，我有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