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朱仙镇十八行的粮行，最近几日可谓客商盈门，操着各种口音的客商源源不断的把当年新粮卖给十八行，只几天功夫，十八行里一些较小的粮行如茂源行、大通行、恒发行都已经满仓了，而其余十五家粮行也都陆续满仓了，这个消息报到了十八行总东家韩贞吉那里。

韩贞吉一页页仔细翻看账册，许久没有说话。他身边站着大掌柜程紫霄、二掌柜洪元华、账房蓝宝方、管事吕胜青。

“回禀东家。”大掌柜程紫霄拱手行礼，开始禀报：“最近五天之内，咱们的霸盘明显好于之前。目下，咱们十个粮仓基本已经满仓，收了整一万石粮食，足足一百万斤，恭喜东家，此次秋收霸盘咱们十八行已经赢了。”

这次秋收霸盘十八行全体心里都有些没底，毕竟夏收的时候，韩贞吉摆出了那么大一个阵势，最后却只和杨同心打了一个平手。如今秋收霸盘收了这么多粮食，算是赢了这一阵。洪元华、蓝宝方、吕胜青等人都长出一口气。

韩贞吉脸上却一点喜色都没有，众人看他这个表情，刚放下去的心又悬起来。

“杨同心收了多少？”韩贞吉回头问程紫霄，目光阴冷表情凶恶。

“这……”程紫霄含糊了，说道：“这个经过我们推演，杨同心这次秋收霸盘，可能收了六十万斤。”

“可能？不是让你派人一直盯着杨同心，这眼瞅秋收就要过去了。连杨同心收了多少粮食都还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当差办事的？”韩贞吉一个一个看过去，忽然问账房蓝宝方，说道：“蓝账房，这次秋收，目下我们损失了多少？”

“回东家，目下收粮的价格没有变动。咱们收的一万石粮食里，玉米占了四成、大米占了三成、小麦占了二成、小米占了二成、豆类占了一成。平均下来，每石粮食的收购价是一两七钱银，损失了一万七千两银子。”蓝宝方说完，拿出明细账册打算交给韩贞吉，韩贞吉没有接，转身坐到太师椅里，陷入沉思。

“东家，咱们十八行这次霸盘已然大获全胜，杨同心那厮也就收了六十万斤粮食而已。这次秋收霸盘还是咱们赢了，您为啥不高兴呢？”二掌柜洪元华迈前一步拱手行礼。

韩贞吉目光闪动，问道：“咱们真的赢了么？”

“那是自然，杨同心这次秋收据说只收了六十万斤粮食，他已经没银子强做霸盘了。相信用不了多久，杨同心的银子就见底了。”总管事吕胜青也附和道。

“夏收的时候，我们倾尽全力，只和杨同心打了一个平手。这秋收十八天的霸盘做下来，杨同心却只收了六十万斤，这不太对。”韩贞吉说完眯缝着眼睛，心里猛然生出一个想法：莫非我收的这些粮食，都是杨同心悄悄卖给我的？！

几人面面相觑，没明白韩贞吉到底是什么意思。程紫霄反应最快，低头思索，心里猛地一惊，抬头颤声说道：“除非，除非……”却不敢说出来。二掌柜洪元华一听程紫霄这么说一拍脑门，高声说道：“难道咱们收的粮食其实都是杨同心卖给咱们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韩贞吉站起身来，对着程紫霄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杨同心目前的库存给我搞明白！若真的是杨同心把他手里的粮食悄悄卖给咱们，那咱们就真的中计了！”

程紫霄出了一身的冷汗，若是真是杨同心暗地里把粮食转卖给十八行，作为十八行大掌柜他难辞其咎，心里惶然，当即说道：“东家放心，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东家，那这次秋收霸盘各家的损失怎么办？”

“告诉他们，这次损失我都赔了。”韩贞吉暗自心痛，算上夏收霸盘的损失，下半年韩贞吉已经算了将近三万两银子，长此以往他也扛不住了。

“明年的春荒就是一决胜负的时候。”韩贞吉咬牙切齿的说道。

随着为期十八天的秋收霸盘结束，天人和这边也正在议事。

“东家，师爷，诸位同僚。”孙伯驹开始汇报这次秋收霸盘的成果，他站起来，说道：“这次秋收霸盘前后一共十八天，四家粮行一共累积收了一百二十万斤粮食，合计是一万两千石。按照白先生移花接木的策略，暗中把这些粮食，卖给了韩贞吉的十八行。因为没有低价售粮这部分损失，此次秋收霸盘的损失就只有五千两银子。”

“恭喜东家又收一员大将。”周润拱手笑道，杨同心回头看看沉默不语的白瀚文，问道：“此次秋收，白先生当为首功。”

白瀚文拱手行礼，却没有说话。杨同心已经知道白瀚文就这个脾气，也不以为然，说道：“这样一来，明面上是十八行在这次秋收里大获全胜。但是，他们的现银都变成了粮食，而他们目下的现银回流极慢，这样来年开春的时候，只需要我们轻轻一推，十八行就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东家。”黄腾达笑道：“此次荥阳、汜水、密县、禹州大半粮商已经倒向我们。这样算下来，开封府周边的县城长垣不用说了，通许、尉氏、鄢陵、新郑、兰阳、封丘这次秋收也都大部分归于我们。”

“诸位。”杨同心说道：“你们都知道我从做粮行开始，就奔着一统全省粮行而来，如今经过几年的努力，终于看到了希望。目下，咱们做好过冬的准备，明年开春，咱们和十八行彻底见个高下！”

众人开始商议应该如何做好过冬准备。白瀚文忽然起身说道：“东家，移花接木这招，谁都可以用。东家要提防韩贞吉以牙还牙。”

“白先生说得是。”孙伯驹笑道：“我和腾达已经做好了防范，一般收粮的时候，都是优先从认识的客商手里购粮。再有咱们闻风堂打探消息，那可是高手如云，但凡是有所怀疑的客商，我们都请马堂主派人查验明白。这样一来，只有我们移花接木对付韩贞吉，他若是依样画葫芦，定然被我们识破。这一节，白先生请放心。”

白瀚文点点头不再说话。黄腾达也知道白瀚文就是这个脾气，不过还是感觉有点不舒坦，笑道：“白先生这个妙招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还请指教一二”

“很简单，货到地头死。”白瀚文简洁的说完，这句话把黄腾达一下就噎住了，他咳嗽一声不再说话，低头喝茶。

周润过来圆场，说道：“白先生，东家一向喜欢让专业的人管擅长的事情。目下，咱们天人和的买卖在不断的扩大。东家的意思是，成立一个专管财务的堂口，由你做主事，未知你意下如何？”

白瀚文拱手说道：“竭尽全力。”

众人正在商量如何过冬，杨同心叫来赵家声，让他去告诉厨房准备酒席。

秋收结束之后，韩贞吉一个人枯坐在太师椅里，手里拿着一根卷烟却不点燃。

大掌柜程紫霄在汇报这些天打探来的成果：“东家，杨同心手里一共有粮仓有五个，其中可以装三千石的有三个，装一千石的有两个，总计库存已经有一百一十万斤，远远超过了我们。这几天，我派出了三十多人去查访，现在已经弄明白了，咱们十八行秋收所得的一百万斤粮食，九成是天人和暗地里卖给咱们的。这样一来，天人和就没有低价售粮的那部分损失，我和蓝账房推演，杨同心这次秋收霸盘，大概只损失了不到五千两。”

韩贞吉靠在太师椅椅背上，听完程紫霄的汇报，心情沮丧——这是一个韩贞吉最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他慢慢说道：“总归是咱们大意了啊。偷龙转凤移花接木。天人和这是有高人指点啊，谁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呢？”

“东家，这些天我们从天人和那边打探出一个消息。东家您听过冷面财神这个外号么？”

“这怎么会没听过，冷面财神白瀚文，江海票号的大掌柜，凡是用过银票的人都知道。”

“这个白瀚文目下到了天人和，是总帐房。”

韩贞吉不紧不慢的点燃了手里的卷烟，慢悠悠吐出一口烟，笑道：“那杨同心可是如虎添翼了。我看这个移花接木的主意，八成就是白瀚文想出来的。”

“东家，这样咱们真的被动了。如今十八行的现银都买了粮食，现银已经有些不足了。这先后两次霸盘，咱们十八行损失了将近三万两银子，这些损失都是东家您给补上的。可如今这个局面，到明年开春，我们和杨同心迟早还有一场大战，就这几个月时间，我们的现银根本就赚不回来几万两的损失，届时恐怕我们就会捉襟见肘，请东家还要做出决断。”

“霸盘，拼的就是一口气，就看谁扛不住撑不下去。”韩贞吉抬头看着程紫霄。程紫霄吓得一哆嗦，拱手谢罪：“东家，这次是我没有及时发现天人和卖粮给咱们，属下失职，请东家惩罚。”

“算了。”韩贞吉靠在太师椅里，说道：“我还是输得起的人。只不过现在十八行里军心不稳。我派出去的人回来禀告，说伍道祖、王世魁、尹功茂暗地里都在往许昌跑。尹功茂已经暗中另起炉灶，在朱仙镇开了一家烟草店，这个事情你知道么？”

“这个属下不知道。”程紫霄有些汗颜：“若是东家让我去过尹功茂赔不是，我这就去。”

“赔什么不是。他手下的随从敢和大掌柜顶嘴，打了就打了，他尹功茂还想如何？这几年他过惯了太平日子，忘了十八行之所以有今天这个局面，都是老子当初带着他们从隋涛手里一点一点抢回来的。他们有什么不服气的？”韩贞吉冷笑一声，说道：“你去告诉蓝账房，今年年下分红，尹功茂一个子儿也别想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