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攀拒绝了嬴皎皎提出的一同吃晚饭的邀请，而是径直回到房间。

这一番折腾下来，甘攀睡意全无。

他注意到床头的那只道士冠帽，刚刚嬴皎皎嬉笑着想戴在夏侯青玉的头上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没有试过它呢。况且之后的十来天里，自己好歹也得表现得像个道士一般，以免惹人怀疑。

甘攀拿过冠帽，轻轻地戴在头上。

很合适，不会掉落也没有挤着脑门的感觉，仿佛是为了他量身定制的。

甘攀正要取下，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大量画面忽地灌入甘攀脑海。

头痛欲裂的甘攀栽倒在床上，他的大脑仿佛有一万根烙红的铁针a正穿刺而过。

甘攀全身都开始抽搐起来，嘴里也噗噗地往外吐着白沫。

他睁大了眼睛，口中已经喊不出任何求救的话语，眼前本该是熟悉的卧室，可画面却不知怎么变成了无名道观的道场，还是四下彻亮的白昼。

“你来了？”

一个飘渺虚幻的声音徐徐传来。

只见道场中站着一个人，负手而立。

脑海中的疼痛正逐渐消褪着，甘攀想要说话，却依旧发不了声。

“我只是一段记忆，无法与你对话，你听我讲便可。”

那人慢慢说道。

“我是此方世界意志的演化。我亦是道，生发万物的道。我是神，全知全能的神。”

“我在漫长的鸿蒙岁月中诞生了属于自己的意识，全知全能的另一面，是枯寂与孤独。”

“或许你听我的言语有些混乱，但这并非我的本意，我不是生灵，没有情感。”

“当我产生了那一种乏味的情绪后，我意识到，我不再是从前的我。”

“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我虽冷眼瞧着这一切，但我也想试着做一次人。”

“我以此道观之身份，尝试着与你们人类接触，却并未学到任何东西。”

“毕竟你们人类的造物，也是我意志蔓延的一部分。”

“唯有情感，我始终理解不了，复杂，有趣。”

“我收回了天地间绝大部分的灵气，编织法则，打通了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我不能在此方世界融入，毕竟所有人都是按照我的心思去活着，像是自导自演的戏剧，味同嚼蜡。我要前往另一个世界，先封印我的神通，再寻觅一个能够无缝衔接的身份。”

“而你，则是我选中的人。”

“像是做加减法，多或是少一个数字，或许会使整个算式顷刻崩塌。”

“我要扮演他人，但也需要一个人，来到我的世界，扮演我的角色。”

“你的身份就像是蛛丝中牵连最少的节点，我若使用，牵连最少，甚合我意。”

“所以我用这个道士的身体与你的身体，开展互换，你来到了这里。“

“而我，在那个世界，是“瞎子”，是“聋子”，才算是真正的人类。”

“我不会给你过多的权柄，避免你走上我的老路。”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游戏，也是你梦寐以求的别样人生对么？”

“不用否定，我翻阅过你的记忆。“

“这方世界实属无聊，我兴许会在那边呆上个千万亿年。“

“你身体太弱，可能短短几十年就会成为一捧黄土。“

“我为你用法则造了些丹药，就放在大殿贡台上的那三瓶。“

“心脉散能使你有修行根基，筑基丹能免去你前期修行的困恼。“

“两者一起服用。“

“最后一瓶液体，我还没取好名字，但它可以用来治疗你各个时期的伤势，无论你只是一个凡人还是所谓的仙人。“

“那液体并不珍贵，瓶子在，就能缓慢积攒出来。“

“所以你不能将那只瓶子流传出去，我不在此方，无法监视，可能会引发不确定的后果。”

“我念你前世凄苦，若有女子拿着一只“道生一”的印章信物前来，那是我送你的礼物，两者都是。”

“此方印章可将道观收入其中，自成一方小洞天。”

“不用滴血认主，当你醒来，此方印章便会融入你身，以念头催动即可。”

那人说完，竟对着他笑了笑。

“玩得开心……”

……

甘攀头顶那只道士冠帽悄然化为灰烬，连其存在过的痕迹，都似乎被某种不知名力量所抹除了。

天旋地转，甘攀如同上岸的鱼儿落回水中，在床上握住喉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这是迟来的金手指啊！”

甘攀瞪大了眼睛，方才他与脚下的这方道观建立起了冥冥之中的联系，而桌上的白玉印章也确然地消失不见了。

甘攀感觉这方道观成了自己身体的延伸。

他能看到南偏殿里女眷们躺在床铺上窃窃私语，北偏殿里的厨子还在收拾东西，两个站在道观门外的侍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罗信在用油布擦着一把长剑，以及隔壁酣然入睡的郡主嬴皎皎与坐在庭院里赏月的夏侯青玉……

从那人的口中，甘攀听出了一点。

合着这方世界的意志选择自己，只是单纯因为他的生活太过人不如狗。毕竟甘攀从小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也毫无任何关系网，社会更是不可能记住，在某个城市的角落，还有着这么一个外卖员的存在。

所以它强行夺舍的隐患，基本为零。

甘攀没有沮丧，毕竟它说的话也都是事实。

他从床下翻出那瓶心脉散，迫不及待地将掏出一颗，干嚼服用了下去。

丹药在他的口中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

与之前服用筑基丸感觉不同，此刻的甘攀觉着有一股冰凉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心脏部位，而后肺腑，四肢像是蚂蚁啃噬般，竟愈发地瘙痒起来。

甘攀猜测这应该是昨天那颗筑基丸潜藏的药力正在挥发出来。

可为什么埃利诺能够受用，看她欣喜的反应也应该是一步登天了啊？难道那妮子真比自己有修道的天赋？

甘攀强忍着痛意，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脏部位似乎出现了一个纯白色的小小漩涡，正自行地微微旋转，从四面八方牵扯来丝丝缕缕冰凉的，灵气？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甘攀感觉痛意开始逐步消失，他的心脏正强健有力地跳动着。

他已然筑基。

月色入户，甘攀很想出去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