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看尸骸, 看到细节远远比照片上多。

头颅后侧，分头皮垂落在尸体肩膀上，褐『色』分泌物中, 金棕『色』头发像一蓬枯萎秋草。

“这魔术师当得不太称职。”姜霁北看着那具尸体头皮上残留金棕『色』头发, 佯装惊讶, “怎么就自己急着揭晓答案了呢？”

“不是真阮明。”阮杜兰冷笑一声。

“作为工作人员, 不入戏，不称职, 这就是们对被邀请人待客之道？”虽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姜霁北依笑着，掏出手机看了看, 后把手机递给池闲, “手机里尸体照片是发, 邀请函是发吧？”

阮杜兰没有否认：“一点小小惊喜。”

“谢谢。既说这是尸体，”姜霁北目光转向透明挡板后尸体，又指了指自己鼻子, “那存在是什么？”

“不是返布试验品之一罢了，返布不止一条，使用方法不止一种——”面对姜霁北质问，阮杜兰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罪行, 就好像在说某种常识一样, “让血肉恢复成人形是中一种。”

姜霁北立刻明白了，白骨以出血肉, 血肉就以出白骨。

而自己, 就是由分离出来血肉重出白骨形成复活体。

丁慧不再注意这些针锋对，她手中泰刀上经光芒大盛，飞豹般划向面前“覃斯”。

中刀一瞬, 覃斯化为了浑身是血厉鬼，被经击中，又转瞬化为烟尘。

“他连人都不是，难道是被返布‘复活’吗？”

死去恋人再次消失在自己前，丁慧咬着牙，狠狠地问。

舞台下发小『插』曲让阮杜兰瞥了她一：“残存数据罢了，不值一提。”

“畜！”丁慧低吼。

她作势要攻击，阮杜兰拍了拍手，更多演员从后台涌出，同场务一起站满了帐篷边空地。

“好了，大家安静，请观赏表演。”他一扬手，从手中抖出近看已略微泛黄织物。

阮杜兰望向姜霁北：“能被‘’最初绘制原版返布复活，是荣幸，想道之后会发什么吗？”

姜霁北没有回答，而是面带微笑地回望他，非常有风度地做了一个“请”手势。

阮杜兰拿起那块包浆陈年返布，将它盖到了木箱上：“阮明只会碾碎这些骨骼，将作为咒力媒介绘制在返布上，却没有尝试在已经被复活人面前，用他前骨骼复活他。”

说到这里，他颇为遗憾地叹息一声：“没有踏出这一步在太无趣了。”

这一刻，阮杜兰与阮明重叠了起来。

莫名求精神让他看起来既像个超前艺术家，又像一个癫狂科学家。

“要阻止他吗？”池闲将手探进怀中，低声问。

“暂时不，”姜霁北盯着木箱上返布，“好奇。”

“好。”池闲望着台上阮杜兰，手依按在怀中。

“姜先，‘复活’将是马戏团前所未有表演，将会成为继阮南之后，阮明又一件伟大艺术品。”阮杜兰一把抖开返布，“期待，当尸体在前复活，意识是会一分为二，还是被它所取代？”

伴随着阮杜兰不断重复着揭开和盖上动作，陈布在空中翻舞。

木箱里尸体如同刚才阮南骸骨一样，肉芽在腐烂伤口上飞快蠕动长，枯槁头发变得蓬松而有光泽……

台上尸体越来越完整，台下姜霁北却越来越虚弱，仿佛全身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

池闲一手按在怀中，另一手紧紧握住姜霁北胳膊，防止他摔倒在地：“哥！”

“没事。”姜霁北低声道，“没猜错话，一个人灵魂是无法在复活体和原体里同时出现。”

他会感到虚弱，应该是正被撕扯着灵魂。

阮杜兰用力一抖，返布被揭开，末梢发出沉闷声音。

一瞬间工夫，木箱里尸体变成了另一个活“姜霁北”。无论是眉、发丝、皮肤还是体型，都和台下姜霁北本人一样，如同复刻出来。

“真一模一样！”酸菜鱼离得最近，看着台上台下两位姜霁北，忍不住发出低呼。

反应来后，他连滚带爬地冲下舞台。

姜霁北盯着台上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脸，没有说话。

阮杜兰没有说话，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奇怪是，台上“姜霁北”始终没有睁开睛，而是纹丝不动地站在木箱子里，宛如一具巧夺天工假人。

下一秒，台上“姜霁北”突分崩离析，身上皮肉像山洪暴发一样往下坍塌，在瞬间化成了一摊血肉！

阮杜兰脸上闪惊讶表情：“嗯？”

还未等他检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一道强烈气流迅猛袭来，击碎了他手中返布！

阮杜兰手一松，被击碎返布掉到地上。

他没有弯腰去捡，而是诧异地转头望向气流袭来方向。

物理毁灭有时比法术好使，池闲手里拿着枪，枪口对着阮杜兰。

一缕青烟从枪口缓缓升起，他冷冷地对着自己义父说出没有什么诚意道歉：“抱歉。”

没了另一个“自己”，站在池闲身边姜霁北脸『色』不再像刚才那般苍白：“破坏了这么伟大艺术作品，真是令人遗憾。”

“大艺术家，有没有想，许——”他扬起唇角，『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笑容，“根本就不是做出来复活体呢？”

现在姜霁北，早就不是那具莫名出现在家里复活体了。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送死，当会有所准备。

猜到自己或许是被复活死人后，姜霁北就开始暗中谋划如何给自己造一副全新身体。

姜霁北拜托崔编辑利用他渠道，绘制扫描并三维打印出一具骨骼，再用道具“人体内脏”填充内，而韦一心锦囊正好具有着能够让皮肉迅速长作用，谓天时地利。

这样，他们就利用道具，作弊般地获得了一具全新身体。

在此前长达三天灵媒仪式中，丁慧灵媒术与池闲道术互配合，将姜霁北灵魂成功转移到了新人造身体里，最后用普柴师父给锁魂布定住。

姜霁北无法确定这种“转”方法是否会违背电影世界里规则，但既这电影里存在着死而复设定，那说明他以铤而走险去尝试。

好在他们最终成功了，他身体摆脱了阮明控制。

由于太震惊，阮杜兰不顾违反电影规则，强行利用系统后台权限，查看了姜霁北在暗中策划一切。

再次望向姜霁北时，他表情里带着毫不掩饰欣赏：“呵……不愧是姜先，还真是聪明，是失策了。”

返布碎片在空中飘散，被子弹击碎，白布上略微泛黄花纹被震出道道白烟，在空气中浮游飞舞。

“是大意了，忘了会这种法术人不止一个。”阮杜兰嘴角再度勾起一抹冷笑，“本来不想管那个胆小如鼠弟子，没想到他竟坏了表演。”

说完，他飞快地念了一段咒语。

千里之外泰国科提村，稻田尽头屋子里，一个老人突悄无声息地倒下，失去呼吸。

丁慧像是突感应到了什么，『露』出惊恐表情：“师父……”

“们快就要陪他去了。”阮杜兰没有给丁慧确认机会，一挥手，“马戏团是地盘，在皮底下，所有法术都毫无意义。不如果们愿意挣扎，乐意观赏。”

守在帐边神情呆滞演员像被接通了什么开关，狰狞地向姜霁北等人扑去。

“总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对吗？”池闲终于忍不住对自己义父冷笑起来，“甚至掌控不了。”

他按下姜霁北手机拨号键，并和姜霁北一起瞬间带着丁慧与酸菜鱼卧倒：“嘟——”

“轰！”

震天撼地爆炸声从帐篷一侧响起。

火光里，纷飞碎片撕开剧场外帐，摧枯拉朽地把里帐炸得七零八落，连支架都被炸得歪斜。

冲击波一，姜霁北拉起丁慧，池闲拍了拍还在发怔酸菜鱼脑袋：“走！”

站在帐篷边厉鬼们被卷入火光之中，灰烬里回『荡』着刺耳号叫。

马戏团里空间与剧场外终于连接起来，恶鬼包围圈被炸开一条通道。

尽管阮杜兰那张满是瘢痕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情绪，但从他后退几步动作能看出，前景象出乎了他意料。

帐篷被炸开后，池闲巨狼在虚空中浮现，一爪扫开了挡在阮杜兰面前妖魔鬼怪。

头顶是一轮白月，身后是爆裂烟火，姜霁北脸上一明一暗，神情却出奇地柔和。

“阮先，送一场表演吧。”他从衣兜里掏出一直紧握着打火机，微微一笑，瞄准了舞台上魔术师，“那就是——死亡。”

他扣动扳机，冤魂从枪口激『射』而出，每一张脸都属于马戏团里观众。

冤魂如旋风般击向目标一场表演。

舞台上阮杜兰张了张口，说了一句话。

但在铁架嘎吱作响爆炸现场，舞台上一切都已经听不了。

冤魂凝聚成子弹，倏地穿阮杜兰眉心，下个瞬间，舞台边歪斜铁架终于崩塌。

伴随着震耳欲聋铁架落地声，阮杜兰消失在了舞台中央。

丁慧没有感受到活人被打中感：“打中了吗？怎么……”

姜霁北嗤笑一声：“能活那么久，‘阮明’本来就不是人。”

“走，”池闲拉了拉姜霁北，“他已经消散，这里快撑不住了。”

姜霁北把枪塞回口袋，从怀里扯出仅剩几张符纸，同池闲一起炸向通道两侧：“小道长，使了什么坏？”

在阮杜兰展示姜霁北“尸体”时，讨论组里出现了崔编辑发来信息。

信息里，他们说已经趁『乱』划开帐篷离开了剧场，在马戏团外准备好了法术炸弹，只等池闲拨通号码。

姜霁北问就是“法术炸弹”。

池闲手指一扬，巨狼猛地掀开堵在道上奇行种：“在做仪式几天里，崔编辑搞来了一些枪支弹『药』，和崔编辑试着在上面作法。”

“这就是成果？”姜霁北看着前厉鬼被余火吞灭。

在炸弹上作法，以说非常地有创造力了。

“嗯。”池闲拽住他胳膊，“跑！”

众人一鼓作气冲出马戏团，在排屋附近，崔编辑和段庚远远地冲他们招手。

狂奔出这片荒芜三角草坪，丁慧喘着气，弯下身扶住膝盖，叹出长长一口气。

“那是什么情况？”酸菜鱼刚喘口气，忽看到了什么，惊讶地指向草坪中央。

众人齐齐望去，只枯草坪上马戏团竟在陷入巨大深洞，挂在支架上帐布还在烧，但整个马戏团『色』调从火般红转为被暗血泼般深红。

那不是燃烧能产光芒。

暗红沿着地面迅速蔓延，深洞里传来阴冷低语声，随后被冲天烈火覆盖。

以马戏团为圆心地下涌现出烈火地狱。

但酸菜鱼指着不是这片地狱，而是地狱之上异状。

跟被炸为虚无不同，残存厉鬼接触到冒着黑气火焰，须臾间化为斑驳『色』块，与姜霁北进入电影时看到画面别无二致。

池闲最先反应来，拉起姜霁北手：“跑！继续跑！”

崔编辑瞟了身边段庚一，从他身上发现了异状：“这片区域要崩溃了。”

阮明和阮南全都消散，马戏团被吞没，为什么这电影还没结束？

姜霁北试图呼叫系统，是系统仿佛被格式化了一样，回应他只有死寂。

区域崩塌速度比鬼火蔓延速度还要快，短短一瞬间，斑驳『色』块就出现在了他们脚下。

池闲迅速画出几道护体符咒，企图护住同行者与恋人，咒语却像失灵般毫无作用。

他深这不是属于电影内容，更像是系统出现了错误，电影里法术面对系统bug，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好在，『色』块并没有附着在池闲和姜霁北身上。

但酸菜鱼和段庚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随着“咔咔”摩擦音，他们身体渐渐与长条『色』块互融合，旁人看去，就好像好端端人被加了一层机械故障风滤镜。

酸菜鱼惊讶脸消失在光影里，与段庚一起变成了跳动长条。

他们还在动，即使变成了『色』块，段庚是个人马大『色』块，『色』块云一样托起四人，用人类肉身无法达到速度漂移。

尽管没有看到体，姜霁北还是能听到酸菜鱼声音。

酸菜鱼问：“霁哥，如果是系统里程序，说明猪肚鸡还在外面，对吗？”

这个ai竟在这种时候还记挂着猪肚鸡。

“对，”姜霁北顿了顿，笃定地答道，“她在外面等着们去救她。”

“那就一定有——”急速扩张地狱追上了他们，酸菜鱼声音消失在空气中。

池闲猛地把姜霁北搂进怀里，用自己身体挡住他。

在烈火快要将他们吞没时候，一道无源白光在他们身后亮起，光芒越来越盛，阻隔了烈火与低语声，将四人包裹起来。

系统终于有了动静，声音磕磕巴巴。

【恭恭喜喜体验者姜姜姜姜姜姜霁北先完成本次观安安安安……】

【……观影结束，期待您——】

系统声音戛而止。

白光蓦地消散，周围场景瞬间发翻天覆地变化。

姜霁北环顾四周，发现自已与池闲回到了办公室里，他们又一次死里逃。

池闲已经发现他们从电影世界回到了现，却依紧紧地抱着姜霁北，肩膀绷出警惕又僵直弧度。

回想起面对危险时恋人第一反应，姜霁北原本不断下坠心忽被托住，稳稳地落回了胸腔里。

他轻轻拍了拍池闲后背，低声道：“们没事了，阿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