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阑用扇子一挡，轻声说道：“你就在这等着。晏姑娘若愿意，自然会来寻你。若她不愿，你在这待到亥时，便自行休息罢。”

白琢想了想，点头答应，孟星阑便快步走出了这座小院，寻晏小周去了。

白琢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却被四周浓烈的大红色刺中了心事。心头刺痛，又紧张，又期待，又懊恼。于是干脆坐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有好花好月好夜色，白琢却无心欣赏，只是将左手搭在右手上，默默的摩挲着手上缠绕着的鞭子，低垂着眸子，神情有些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有些杂乱的，两个人的脚步声。

白琢豁然站了起来。

分明与才晏小周分开不到一天，他却觉得，时间长的像是过了一年。

与他们第一次分别后，在粉妆胡同那次的重逢不同，却又很相似。

相似的是，三分惊喜，五分思念，还有两分，如擂鼓的心跳。

不同的地方在于，他那时完全不懂得自己的心意，只凭着本能，觉得欣喜，觉着期待，很想立刻就见到她。而这一次，他已然清楚他在想什么，想做什么，晏小周已回应了他，他却犹豫迟疑起来了。

那桂花和菊花的香味分明不醉人，白琢却感觉头晕目眩，努力扶了一把石桌，让自己站的笔直，没过多久身体就僵硬成了一棵暮年老树。

穿了一身粉色衣裙晏小周轻轻的走到白琢跟前，眸子水润润的，表情纠结中带着些期盼，期盼中又有一丝豁达，豁达里终带着三分纠结，脸颊上抿出一个靥窝来。温柔二字几乎写满了她整张脸。

白琢的身体越发僵硬，手都不知道是怎么伸出去，怎么拉住她的。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去他的上元城！去他的西北战场！人已经在他跟前了，就算老皇帝带着他哥带着他爹爹师父一起来阻拦，也拦不住他们在一起！

晏小周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公子在想什么？”

“我想……”

白琢罕见的失语了。他当然在想晏小周！可是除了想她，他还想做什么呢？

“我想……”

“嘘。”

戳他脸颊的食指落到他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晏小周踮起脚尖，与他平视，声音糯糯的：“夜还很长，公子可以慢慢想。”

一瞬间，师父与父亲教过他的礼节、让他不可对女孩子们失礼时的严厉，与晏小周含笑的眼眸，就如同竹叶青兑上了十几年女儿红，再兑上梨花白、西域葡萄酒。各种酒精在脑子里碰撞相融，把个好好的脑子搅和成了一摊扶不起的泥土。

白琢的脖子发出极僵硬的“咔啦”一声，机械的转头。满院子寻救兵。他的救兵孟星阑却早已没了踪影。

他就维持着这个僵硬的、不知所措的、走路都左脚绊右脚，任人宰割的状态，被晏小周拉进了屋里。

“外面凉。公子早些歇息吧。”，晏小周熟练的铺好床，又铺了一个地铺，钻进去，把自己卷成了一个被子卷：“我来之前已经洗漱过了。公子你自去洗漱即可，不用管我，我先睡了。”

什么？

白琢酒糟一样的脑子猛然清醒过来。

他在那个被子卷旁边半蹲下来，伸手戳了戳，晏小周弯着眼睛对他笑的灿烂，于是白琢的手指顺势而上，轻轻拂过她的眉眼。

“地上凉，去床上睡吧。”

“可是，地上凉，我不想公子打地铺。”，晏小周顺杆爬。

白琢温柔一笑，双手不轻不重的捏住了晏小周的脸颊，向两边拉扯：“我要瞌睡你就送枕头，这么乖的吗？”

晏小周忽闪着眼光，大力点头。

“好了，不闹了。”，手感很好，白琢忍不住又捏了两下，这才摆出了一张严肃脸，慢慢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床上躺着。我不会做什么，我们规规矩矩说话，说完了就休息。乖，起来罢。”

这瞬息之间，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应付过去现在这个局面，还有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所以，他要防患于未然。提前把发芽的种子全部掐死。

他说规规矩矩说话，实则今夜是个坦白局。他有不少瞒着她的事情，想要一件件说给她听，而她，想必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