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菖哲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远远不如曾桉鸣更“有用”。但是他不能承认工匠比儒生士子更有用，所以他说道“曾总监他并不是工匠呀，很明显他是博学之士。”

关闰孺对心理学并没有深入的学习过，只是出于业务需要学了一些相关的心理学知识。所以他并不知道，对方现在的言行其实是受潜意识中的自我保护本能支配，用各种理由来支持自己这个群体的社会地位。关闰孺笑着问曾桉鸣“你读过四书五经吗？读”曾桉鸣如实回答“还真没有读过！”关闰孺又问他“那你读过史记、汉书、后汉书之类的吗？”曾桉鸣摇摇头说道“这些书哪有时间去读，上学的时候连睡觉的时间都得靠凑。”关闰孺又问他“那你主要学的是什么呢？”曾桉鸣答道“主要学的生物学、生物化学，也学习了生理学。”

关闰孺笑着对邵菖哲说道“邵家主您看，他连四书五经都没有读过，如何能算是儒生士子呢？他不通经史，不习圣人微言大义，是个地地道道的匠人。”

邵菖哲说道“那曾总监的数术之道为何如此精通？”

曾桉鸣是个老实人，他认为自己应该负责解释为什么自己的数学学的比较好，所以他回答道“这个数学是所有学科的根基，就是从事农业、畜牧业也是必须先学好数学的，否则怎么去进行最基本的运算呢？”

邵菖哲的内心在痛苦挣扎，他明知道匠人也许对商业更有用，但是他不甘心承认失败，所以他又问道“关先生是儒生还是工匠呢？”

关闰孺对这个问题也比较为难，他算不上是匠人，但也不是儒生，他上学的时候学的就是公共关系专业。他认真的想了一下才回答道“我既不是儒生也不算是工匠，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应该算是诸子百家中的纵横家门下弟子。”

等到曾桉鸣离开以后，邵菖哲还坐在那发呆，没有意识到天色已晚，主人需要休息了。关闰孺现在倒不是想撵他走，他在想着怎么进一步说服他。

又过了一会，关闰孺率先开口说道“其实曾总监并不是一般的工匠，而是真正的大匠甚至可以说是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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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闰孺的话重新吸引了邵菖哲的注意力，他回过神来问道“何谓大匠？”

关闰孺说道“这些天我们招聘工匠，每一个确定聘用的工匠我们都给他们定了等级。目前为止，等级最高的是一名铁匠，是二级技工，因为他已经掌握了碳钢技艺。技工一共分为八级，每一级之间的差距都是巨大的。而在技工之上，还有技师，技师也分为八级，每一级之间的差距则是更为巨大。技师之上还有专家，专家不再分等级了，只有正副的区别。曾总监已经达到了专家这个层次了，这个层次对公司的作用有多大呢？可以这么说，任何一个地方拥有了这样的一个专家，粮食产量、农作物产量、牲畜的繁育速度，至少都能提高一倍以上。我举个具体的例子，曾总监至少可以在四五十天内把一只刚孵化出壳的小鸡养到四五斤重，他还可以令一只母鸡每天都下至少一个蛋，他还可以令我们种出来果蔬个头比普通果蔬至少大一半。我们公司拥有曾总监这样的专家，才拥有令果蔬不受季节限制生长的底气。试想，我们在冬天售卖瓜果蔬菜，将会是怎样的场景？我甚至怀疑价格再高都会有人买，都会有人抢！”

关闰孺稍事停顿才接着说道“然而，邵家主您所接触过的最高级别的工匠，绝对不可能超过三级技工。邵家主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找不到技师，更不可能找到曾总监这样的专家呢？”

邵菖哲已经陷入了另一种情绪，邵家是书香世家，也是商人，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们家是大地主！原本和晟秦的合作，只是出于对晟秦奇巧商品的一种信任。现在，他听到了什么，粮食产量翻倍！粮食就是钱，邵家的粮食产量如果翻倍，那一年得多少钱？还有泉州邵家、扬州邵家、杭州邵家......。关闰孺的提问，将邵菖哲从震惊、狂喜、茫然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沉吟道“这个我还真的说不上来，恳请关先生指教。”粮食产量翻倍的力量，令他对关闰孺说话的语气都发生了变化。果然，人没有绝对的忠诚，前提是摆在眼前诱惑份量的不同。

关闰孺开口说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待遇。如果给予工匠丰厚的待遇，那么愿意去当工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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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会变多。如果工匠的待遇足够丰厚，那么工匠的后代就能够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良好的教育，可以保障各种技艺的有秩传承，还能够使工匠具备更智慧的大脑。如果对有所发明创造的工匠进行奖励，那么工匠就会有了不断升级技艺的动力。”

说到这个地方关闰孺感觉粮食产量翻倍的诱惑不一定能给予邵菖哲背叛群体的勇气，所以他决定再加一点料“其实，曾总监这种专家仅仅能使一地或一国变得更加富有，但是富有也有可能引来强盗的觊觎。还有一种专家，造一个几十斤重的枪械，就可以凭几个人消灭千军万马。造一颗巨型炸弹，就可以在顷刻间毁灭一城一镇之地。等将来邵家富有到一定程度，我们公司也是可以出售一些这类的器物给邵家的，用来防备任何对邵家心怀叵测之人。我相信邵家一旦掌握了这类的器物，任何朝廷大员都得看邵家脸色行事。”

话说到这个地步关闰孺感觉不需要再深入诱惑对方，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样的专家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都会给予足够的地位足够的礼遇。可是如果不先给予工匠一定的待遇，又怎么可能培养出这样的专家巨擎呢？想要吃到鸡蛋，就必须先花费一定的钱粮去养鸡。如此浅显的道理，为什么很多人不去想呢？”

从关闰孺处离开已是深夜，邵菖哲却全无睡意。今天晚上的经历，对他而言真的是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想吃鸡蛋就必须花钱去养鸡，这是多么肤浅的道理呀，可是那些文人士子们为什么就不愿意花一点时间去思索其中的道理呢？

苏家出过三个进士，但这并不代表苏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事实上，苏家平时不可能被人欺凌，但是如果哪一天在朝堂上出了问题？一旦在朝堂上出了问题，整个苏家有可能在顷刻间坠入深渊。但是今天，苏菖哲看到了另外一种力量，一种来自社会最底层的力量，一种从来都被士大夫看不起的力量。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劳动者鄙......。如果，关闰孺他们真的掌握着他所说的那些器物，儒生士子拿什么治人？也许，应该把和晟秦的关系当成家族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甚至，高于朝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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