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爻本义》

第10节争论

上一章 封面 下一章

歧河源顾名思义,乃是中部最为重要的商运河道——歧河的发源地。在往东走上两三日,就可以看到涓涓百川汇于一处,声势也渐渐变大了起来。走到了‘第一渡’便可以登船行舟了,渡口也因此得名。

小船行不过半日,清澈的河水便又因为其他支流的汇入而变得浑浊起来,但同时,也因为他们的汇入而变得愈发浩大,渐渐薄底小船就不得不在下一个渡口换了其他大船再向前行去。

“顺此歧河而下,匆匆十数个昼夜,便可以到达三河汇,再走上半月,就可入了镜海了。到那时候,三宝你就可以见到让你金迷纸醉的镜海会了。”

“大和尚可别把我当乡野村愚来糊弄,三宝我可是在大梁长大的。”

“哈哈,要不尊师怎么叫你们出来历练呢,这镜海会可全不像大梁这般规矩;那里多的是八阡九陌,百卉千葩放于一处争艳,楼阁钩啄密得遮天蔽日。若是我们正巧赶在晚上到的,那时更是煌煌然不夜之城,丝竹软语争相入耳……”

“嗯哼!”老道到底算是半个正经修道人,听了这野狐禅和尚在那里对他的弟子吹嘘繁盛、鼓动奢靡,免不了警告。

“嗯哼,大和尚真会掰扯,我本来是来问这镜海会的深浅,倒叫你带歪了。”三宝不要脸地推脱道。

“哈哈哈,正是正是,贫僧动了贪念,罪过!”雅僧爽快地宣了声法号揭过,“要说这镜海会也是有意思,三十多年前,不知为何,原先纵横近五跃的镜海突然每日只见潮息,不见潮涨,这些年来,镜海纵横已不及原先五分之一。随之而来的,是因此而裸露出来的海床。这镜海虽然称为海……”

“知道知道,镜海不咸苦,退潮的海床全叫邻近的王国给占了。”

“正是。退潮一年后,人们纷纷打起了这些海床的主意,在这被称为‘新桑田’的土地上垦殖。最早是南楚国,再接着应国、曾国,颍川等等沿岸各国,开始以商团的名义大肆拓殖。

三川国以北,如今的秦国东部本来有一小国名为郧国,因镜海退潮,几年间向东拓地千里,国土倍而逾之,正举国同庆间,不想引来秦国觊觎。为打通镜海通道,竟悍然引七十万秦军入郧,月余即平灭。一时天下震动。

为免郧国悲剧引来更多觊觎,当时在新桑田上垦殖的最大几个商会联合建立了一个中立之国,保证各国皆可自由出入之外,还联络了沿岸各强国,一并支持,这才有了镜海会的成立。

三宝,不知你可曾听闻过五大世家?”

“嘿!不就是世系歌么,三岁小儿的把戏。听好了:靖北石,犬奴成林酒作池;说的是靖北石家,做的贩酒和卖北奴的生意,在五大世家中最为显赫。庐陵萧,艨艟列列似游蛟;庐陵萧氏与对岸曾国石马渡萧家系出同宗,两家分出后,一起收拾造船,如今镜海大半的船都是他们家所造。颖阳边,铁胄铜鍪一当千;南楚甲胄一绝,颖阳边氏背靠南楚,将这生意做遍周遭各国。歧阴左,星雨花树红如火;歧阴左氏,独独他家的烟火最绝,花鸟鱼虫各种变化皆可在夜空绽放。嗯……嗯……信义陆……信义陆,阖府铜臭无人顾!”

“你胡说!!”

三宝本和雅僧在甲板边打屁聊天,半边屁股露在船舷外,不想突然耳边一声尖利的呵斥,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从船上掉下去。

雅僧起身致歉,“这位小施主有礼,我二人在此胡诌,若有唐突,还请海涵。”

“你们何敢公然羞辱我……羞辱信义陆家?要知道,信义陆,烧精炼铁铸无数。你们现在手中使着的,可都是那信义陆家所铸之钱币。”

说话人穿一身书生袍,看着十三四岁年纪,头戴浩然巾,但生得皓齿明眸,削肩蜂腰,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个女子,此时说话磕磕巴巴,遮遮掩掩的憨模样,令人忍俊不已。

“那……不知这位小公!子!与这陆家是什么关系?又有何赐教啊?”三宝恼她吓坏了自己,说‘公子’二字时特地加重了语气。

“没……没什么关系!仗义执言而已。反正,你们这么说就是不好!”说道最后,本已粉雕玉琢般的脸上无端起了两朵红晕,眼见着晕散开来。

倒是这小公子身后跟着的长者给人感觉身手不凡,见到三宝调笑,眉头轻皱了一下。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雅僧和余叔二人,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极不显眼的老道儿李淳风身上。

“师弟!”姚清之拉了拉三宝,向着这小书生一揖,“舍弟轻狂,在这里向这位公子赔礼。我等来自南方舒国,误听误信恶言,若有唐突冒犯,还望见谅!”

“两位兄台有礼了。方才小弟并非故意偷听各位谈话。只是一时激愤,有失方寸,也请恕罪!”

小书生看姚清之道歉,气马上就消了,举止也变得落落大方起来。几个往来之间,居然神奇地和在座诸位热络了起来。

“那么……慕轻尘,慕兄弟,此次出行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呀?”进了船舱,几人落座后,蝉衣也不免凑上来逗弄。

“从信义来,这几个月也只是各处瞎逛。就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这外面哪里都看着新鲜。”慕轻尘歪着脑袋想着自己心事,没注意到身边几人憋笑憋得辛苦。

“哦?信义?不曾听闻信义有慕姓望族?不知贵府台何处呀?”

“唔……”慕轻尘一下窘了,支支吾吾地搪塞,“哪里是望族,小家小姓,不曾听闻也是正常。”

“镜海会纵横两万余里,纵使本国人士尚不能遍识,何况我们这些来自南方的?就不要深究了吧。”姚清之终是不忍看蝉衣欺负小丫头,“我们此次随师父四方历练,增长见闻,打算沿这歧河一路直到三河汇,之后会北上入镜海。公子有暇可以来我们这里坐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正要找各位叨扰几日。”慕轻尘轻轻舒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姚清之一眼。

几人正聊着,外面船速渐渐慢了下来,间或有人在船外喧哗。老道儿李淳风不知是打坐或是吃酒睡下了,佝偻着在墙角打坐,一动不动。姚清之只得领着几人走向船舷去看个究竟。

出了舱门,有三艘巨型艨艟用铁链相连横在了河上,宽阔的河道一下被分为两道,因为查缉、缴费等一应程序繁琐,此时已经在河道上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甚至因为‘加塞’等原因,两边的出口也渐渐被堵了起来。那三艘艨艟上只能时不时地放出一条小船,在几处淤塞之处呵斥排查。

“嘿!这倒好,赶上堵口了,也不知天黑之前到不到得了下一个渡口。”船老大狠狠地冲河里吐了一口郁闷,就像是出租车司机遇上堵车,总要吐槽一番。

“顺风啊,船家!前面这是怎么了呀?”

“承您吉言!还不是遭瘟的,正挨个盘剥么?”伸手不打笑脸人,船老大咬着后糟牙恨恨地说道。

“这些是什么人呀?看着不像是官家的?”

“嘿!还不是江务司那帮子地痞流氓,说是帮曾国和镜海会查税。也不知道怎么攀上了两边的关系,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了。”

“哦?整条歧河都归这江务司管辖么?”

“那倒没有,他们只是看准了各国的意思,跟他们签了包税文书,曾国境内的歧河段,由他们承包下来,溯流而上的查了税交给镜海会,顺流而下的交给曾国;这一来,只要完成了包税,赚多赚少就全凭良心了!可笑!居然还指望这些泼皮的良心?“

被船老大指作泼皮无赖的一伙人正三三两两地在前面一艘商船里搜索,他们穿着青色的袍服和禇色的马甲奔走,只要有一人发现可疑,便像是鲨鱼遇上血腥味,必将潮涌而来。

“那若是有船与对岸的船讲好,在某处交割,互换所需,岂不是可以逃了去?”没想到看着娇憨的慕轻尘转眼间就想出了个刁钻的难题来。

“这位……公子小看了他们,这船从何处来,运何物去往何处都登记在册,能从船上扒出多少,人家早已经算妥了。”船老大看了一眼慕轻尘,迟疑了片刻善解人意地回答道。

见没了热闹可看,船又半天行不得,几人又回去闲扯。慕轻尘没想道自己的主意居然还蒙不过这些社鼠城狐,气鼓鼓地丢了一句,“这江务司,真真可恶!”

“确实!”姚清之难得地认同了慕轻尘,“涛涛歧河水,汇聚天地精华,自由奔腾而下,不想在此处见辱。”

“正是!两国万不该授人以柄,让这些国蠹私饱了。”

“依我之见,但凡有远见之国,就不该如此因小失大。”

“正是……哎?姚兄此话何解?”

这下不只是慕轻尘,便是雅僧也停了手里的功课,睁眼看了过来。

“作为一国而言,与其留住这些微末小利,不如想着如何留下这些行商的本金才是正理!”姚清之一语说完,再不愿多讲。只留三宝懵懂,雅僧与蝉衣若有所思,倒是慕轻尘歪头想了想,大笑道:

“哈哈!姚兄所言甚是!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阅读三爻本义最新章节 请关注热血小说网(www.oaksh.cn)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存书架

其他热门小说

三爻本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