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骇然,钟馗明显是在影射地藏从峳峳处,扣下神物之事。
“那……那是谁啊?”
“又不是你,心虚什么?”
“我是关心地府安危!”
“小狗子,你不自知,心虚的时候会翘尾巴吗?”
谛听恍然发觉,自己的尾巴竖到脑袋顶上去了。
“事关某位上仙,只是好奇而已。”
“那我便大声说出他的名讳,教崔判官也来听听热闹?”
见钟馗作势要说出地藏名字,谛听坐不住了,悚然慌张地咬着下唇。
“你到底知道什么?”
钟馗故弄玄虚,翻了个身,凛然盯着谛听。
“我偏不说那位上仙,只提另一个与你交关甚密的名讳。”
“谁?”
“峳峳。”
谛听猛然想起在罗酆山北麓洞口看到的事,身体耸立起来。
“我怀疑,之前从沃燋石下提审,并被陆之道要求改面的那个恶灵,就是你与地藏捕获的峳峳。陆之道教我照画改形,却不知我从不给底细不清的人缝补。我私下比照形骨,去偷览了大狱宝册,辨明她身份。知道她与你二人有关联,是因为在审讯时,她以残破之躯,用脚指划出地藏与你的名字。你我在野鬼村明面是巧遇,实则,是我在等你。”
谛听听罢陷入沉默,钟馗看出他欲言不能。
“事到如今,你我必须交心摸底,方能协作共济。我做你智囊,是唯破此迷局的关要。”
谛听见状,看钟馗赤忱之心,便将在狭道遇见峳峳,以及长尾之死等线索道尽。
“这便对上了,他们见我调查东岳帝宫,便将我软禁起来,然后不知从哪寻得了血佛手,利用长尾改造峳峳,再卸磨杀驴,好生狠毒。我只知,他们意在寒衣节上做些动作,却想不通改换峳峳面目,究竟所谓何图?”
谛听故作镇定,躲闪着钟馗目光。
“老钟头,你说……峳峳引你找我与地藏,是何用意?”
“那就要问问你们,拿了她什么东西了。”
谛听不语。
“地藏在幽冥深耕千载,与你患难。以她位次,岂会把贴身亲信只安置在一个小小‘搜神兽’的位子上?我料她必有远虑,想必是叫你来阎罗殿埋藏锋芒,特在寒衣节殿内防御空虚之时,伺机……还东西吧?”
“有何根据?”
谛听大惊失色,舌尖在喉咙打转。
“除你二人姓名,那峳峳其实还写了一样神物……”
谛听彻底服帖,只知钟馗无事不晓。几番空设问题,以为敲打谛听。
“老钟头,你厉害啊。实不相瞒,是叫我还个东西,可她也没提这是何物,只教了我如何如何,还复安置在生死簿里,再无其他。而且此物并非偷窃,是峳峳给她的。”
钟馗一愣,转思片刻,认真打量起谛听来,像是在辨别这话的真伪。
“看我做甚,被你盯得裆毛痒。”
“既是如此,你当听从你家主人,先还回去,再来与我对报。”钟馗似是想通了的表情,回过头来,语调严肃的说道。
“只是开生死簿,需进冥器仓,就非要过崔珏那关。切要小心他手中的勾魂笔。此笔能取摄人的魂魄,中招者若被吸入笔中,便永世不得出了。”
“可有解法?”
“不使灵子,不起法咒,或投身笔中可解。”
谛听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钟馗方说了勾魂笔的凶险,便教唆自己往笔中求解。
“啊??怎么你们这些老人,天天就爱扯些反话。给个指点,话里都要草蛇灰线的埋伏,难不成都想做藏头诗人啊!”
“哈哈,小狗子,上了年岁的人,句句间偶然有个顿停,听我说完呀!”钟馗泼笑。
“我也只是听闻,这崔珏一日之内,除开公务判寿,十有八九的时辰都在忙于入定。他修的是什么业,什么果,需这般不食不睡?我师傅淡痴尊者说过,崔珏冥岁未知,他主掌阴律司的时年,可追溯至阎罗王降世起。你见他容颜精拓,虽饱尝阴气,却未有堕老之迹象。其中奥妙,很可能与他入定之法,大有关联。”
谛听听的入迷,眼前回拨与崔珏相见时,那勾魂笔的姿态。又回忆起霉小番险些被吸入笔中的描述。
“我师傅还说,他的入定法门,是靠勾魂笔修炼的。两千年前,他任伏鬼天师时,本是有十一殿阎罗的。那第十一殿殿主,名‘时业王’,掌管沃燋石下最小的一个地狱——‘不相地狱’。后因犯忌,被其他十殿告发至天庭,罚殁于荒火池,灭了魂魄。‘不相地狱’从此封道,成了禁地。”
“啊?犯了何种滔天罪过,位极殿主,亦要遭此极刑!”
“吊诡的便是此处。我去过冷砚馆,翻遍了《幽庭实录》、《三通阴卜史》、《太道千古记》等宫庙编年,无一言及此事始末,倒似是空撰出的是非。我师傅素爱饮酒,梦醉之间,常自述后事。有时说,那时业王掌管时轮力法,穿古跃今,无魂无魄,因此难以陨灭。天庭众仙只能合力,炮制了勾魂笔,囚困住他;有时又说,曾与崔珏比试,百回不分胜负,崔珏将我师傅吸入笔中,才见了那时业王一面;还说,崔珏入定进笔,与那时业王周旋,终得时寿之法,方能左手勾魂笔,右手生死簿地驭控阳寿。若是进入笔中,困住崔珏,再逃出来,说不准就能过他这关!反正如是说辞百十来套,真真假假,直到我师傅仙逝也未得明辩。”
“你不会,凭此醉谈假说,便教我去笔中试法,以一敌二吧?”
“这‘试’字用的可不好,吸进去,就出不来了!不能试!”
“你也知道!”
“哎呀,凭我与崔珏的关系,与他说道说道便能放你出来了!”
“你自身难保,怎么去说道?”
“笔中法门犹未可知,崔珏以鬼仙之身,能与一方殿主周旋其中,必然是受了天庭诸仙伏设在秘境里的功法加持。他加得了,你怎就不行?再说,你有别的法子去冥器仓,也就无需在此听我唠叨了。”
谛听说不过钟馗,但知道他从不言说空穴来风之事,只以为他借师傅之口,传了自己勾魂笔的解法。
“错过这次寒衣节,你还有把握在防卫森严的阎罗殿找到机会?我仿若已经看到,你主子到了西天雷音宝刹,被一众佛老看穿遗留在地府的业果后,生不如死的场面了。”
谛听青筋暴起,后牙磨咬出声。
“我堂堂犬圣天师,真教你俩给拿住了!”
“小狗子莫慌,真当我拿你性命去搏?我是看你穿着‘神珍云步履’,料定你临阵自会有退身之法。其中玄机,不由说破。”
谛听听了这话,方才安了些神。地藏或许早料到要过崔珏这关,才给准备的这双神履。
“骨鞭留于我,用以自救。你这就去吧。”钟馗一番言语,动了精气,更显衰颓,懒羊羊靠在角落,从胸口处掏出一条兽牙吊坠。
“此降魔杵,我捉鬼时常挂于身,有辟邪退妖之效。如今久失法力,给你戴上,权当讨个吉利吧。”
谛听看钟馗羸弱的样子,于心不忍,只接过降魔杵系在脖间,心中暗定,此番必要闯过崔珏,不负地藏、钟馗之望。
谛听摆手作别,钟馗闭眼不应,缓缓入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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