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门联

吃过午饭，成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迷迷蒙蒙的天空，心情也如天空般迷蒙。

“成灰，来看看这副对联怎么样？”吴奇在身后喊。

成灰回过头，接过吴奇手上的纸，只见上面写着：年年年年又到过年；天天天天只好喊天。

成灰笑了笑问：“横批呢？”

“还没想好，大家出个主意吧。”

大家都来看了这副对联，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最后确定用“过年了”做横披，因为大家都说应该别俱一格，不要落入了横批都是四个字的俗套。

陈卫东正要往红纸上写这副对联，高峰道：“阿东，还是先帮我写个招领启事，当是练笔。”

“什么招领启事？”陈卫东问道。

“刚才我在楼下捡到个学生证。”高峰说着找了张纸来递给陈卫东。

“怎么写？”

“你就写：本人有幸拾到学生证一个，请失主带上一包红塔山到男生一栋326认领。”

陈卫东笑道：“算了，还是学雷锋拾金不昧吧。”

“学雷锋？上次我的学生证丢了也是一包红塔山取回来的，别人干嘛不学雷锋？”

这时江海波跑进来喊：“成灰，快来看我们的对联。”

成灰走出去一看，对面325的黄涛和张海正在贴门联，而323和324都已经贴好。这些门联都是红底黑字，乍一看洋溢着一股节日的喜庆气氛。

成灰随江海波走到324门口，抬头看去，写的是：了了了四年完了五毒全了；罢罢罢恋爱谈罢大学念罢。横批是：阿弥佗佛。

“是我写的，还行吧？”江海波颇为自豪。

成灰笑了笑，回头去看323的，写的是：年华水水水；岁月烟烟烟。横批是：青春之歌。

这时325的已经贴好，张海道：“来看看我们的。”

成灰走过去一看，这是副长联，每联都写了两行：考五科挂四科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反正有脸皮两片有门路千条；吃上顿没下顿穷学生没钱也快乐好歹是文凭一张是工资百块。横批是：车到山前

看完门联，成灰情绪更加低落，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今天的晚餐还是和往年一样，大家聚在宿舍里一起喝酒、划拳。闹到八点钟，桌子上杯盘狼藉，大家也都喝得差不多了。这时柳林走进来对成灰道：“咱们跳舞去，师大有通宵舞会。”

“我也要去。”几乎所有人都喊，只有肖楚钟说他要去陪朱雨。

成灰心情不好，不想出门，正要说话，突然停电了。与此同时，其它宿舍的划拳声嘎然而止，被一阵疯狂的“呕”“啊”声取代，随即就听见有人对着窗外歇斯底里喊“来电”，接着楼下单车棚的铝瓦上传来酒瓶猛砸在上面发出的“砰砰碰碰”声和酒瓶碎裂声。

每次意外停电，楼下的单车棚都会承受一次这种痛苦打击。今天是过节，每个宿舍都至少有十多个空酒瓶正找不到地方扔，那电偏偏要与单车棚过不去，致使它遭到了一场空前但不一定绝后的袭击。

成灰抓起桌上的酒瓶，使尽全力向单车棚砸去。在密密的“砰砰碰碰”声中，听不出那一声是他的作品，这让他受到极大侮辱，他对着窗外狂怒地长吼一声“啊――”颓然坐回自己的床上。

大概各宿舍的酒瓶都砸完了，外面的“砰砰碰碰”声渐渐停下来，可电依然没来。

“走吧！宿舍停电了，呆着没意思。”柳林来拉成灰。

成灰道：“你们去吧，我想静一会儿。”

柳林在黑暗中向众人道：“你们先去，我和成灰过一会儿来。”

人们走后，柳林坐到成灰身边，想伸手去扶他的肩，他却倒在了床上。

“抽支烟吧！”柳林掏出烟，在黑暗中向成灰递过去。

成灰没动，也没说话。

柳林把手按在成灰胸口上，发现他在不住抖动。

灯突然亮了，柳林赫然发现成灰紧咬着嘴唇，眼角有两条亮亮的湿痕。

“把灯关了吧。”成灰低低地，无力地说。

柳林默默走到门边，拉灭了灯，又坐回成灰身边，点燃两支烟，递给成灰一支。

许久许久，两人谁也没说一句话，屋里只有烟燃烧时发出的“嘶嘶”声，两点火星在黑暗里一明一灭地跳着。

元旦过后，进入了期终考试前的复习。这一学期的课程很多，但列入期末考试的只有四科，所以复习并不紧张。尤飞开始一个宿舍一个宿舍地动员大家参加野炊，但响应的还不到十人。眼看新的一年已过去五天，这次活动再不举办就要泡汤。尤飞和柳林商量道：“干脆把这次野炊当成一次责任性的活动，规定每人必须参加。”柳林心里暗笑，却表示支持，并建议向大家说这是文建明的意思。

方案定下后，柳林就以团支部的名义在各个宿舍游说：“尤班长要我以团支部的名义告诉大家，这次活动文建明规定每人必须参加，不然恐怕毕业鉴定不太好。还有，尤班长说了，不参加也要集资，钱从发的补贴里扣。”

尤飞来和柳林理论，说他并没说过不参加也要集资，柳林解释道：“强行扣钱是对大家进行经济刺激，因为没人肯吃亏，绝不会白交钱不去花。”尤飞一来怕说出不会强行扣钱这次活动就泡汤了，二来想到一旦说出去大家就会知道班委和团支部不和，所以只好任柳林去胡说。

果然，虽然怨声载道，但正如柳林说的，没人会白交钱不去花，所以这次活动也算是圆满地举办了。

考试很快结束，成灰和张芙都要回家，他俩是一起买的票。几年来，虽然两人家在同一个城市，却还是第一次一起回家。柳林、肖楚钟、朱雨都是明天才走，而江海波这个寒假不回家，要留下来陪金梦，所以五个人都来送成灰和张芙。

一路上，成灰想着这一群人曾经发生过的事，觉得世间的事情真有点说不清楚。柳林捅了捅他问道：“你怎么老是发呆？”

朱雨笑道：“人家尤班长早就说过了，他这是冷漠。”

成灰笑了笑道：“仔细想想，其实尤飞对我的评价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管他有没有道理，只要是尤飞这种人说的话，就没有道理。”朱雨蛮横地道。

柳林笑道：“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所以我们坚决拥护成灰。”

成灰、肖楚钟、朱雨和张芙都笑了起来。江海波和金梦走在后面，只顾着说悄悄话，没听到前面的谈话，这时突然听到他们笑，问道：“你们笑什么？”

柳林回头道：“没笑你，你放心走你的路吧。”又回过头来小声笑道：“人说恋爱中的男女是傻子，果然不假，你看海波自从感情专一后，越来越傻。”

“照你这么说，阿方是最傻的了。”说出这句话，朱雨才发现不该说，但已经说出口，索性就说下去，“她曾对我说，人的一生找到一个值得爱的人很不容易，既然爱了就要用整个心去爱，用一生去爱。”

成灰的心缩紧了，紧得发疼。

柳林看了成灰一眼，忙转移话题：“上次你说做生意的事，我倒突然有个想法，要不我们假期中亲自跑一趟广州吧。”

成灰倒没想过亲自去广州，听柳林这样说，也觉这办法可行。“这样也好，那你待会儿回去给阿钢写封信，约好时间，叫他去接我们。”

接着两人商量本钱问题，决定这次干大点，每人出资两千，找那些已经上班的高中同学借钱。

临时决定了要去广州，成灰和柳林都很兴奋。柳林回头喊道：“海波，我们又要见到阿钢了。”

“他要来吗？”江海波诧异地问。

成灰笑道：“真是变傻了。”

等江海波和金梦走上来，柳林把刚才的决定又说了一遍

江海波道。“我也想去广州。”

“那就去吧，只要我和成灰生意成功，来回的车票给你报销了。”柳林笑着一拍胸脯，仿佛已赚到一大笔钱。

江海波正要说话，金梦拉了拉他的衣服，随即抓住他的手，生怕他马上走了似的。

“我是说着玩的，不会去的，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江海波对金梦小声说完，又对成灰和柳林道：“告诉阿钢我很想他，我迟早也会去广州的。还有，别忘了代我向他媳妇问声好。”

“我迟早也会去广州的。”这句话在成灰心里绕了几圈。去广州干什么？为什么要去广州？他向江海波和金梦望去，见他俩的亲昵劲活脱脱就是又一个王钢和叶佳，又想到自己曾请韩琳带金梦去医院，心里突然产生一种不祥的感觉。“只有半年就要毕业了，但愿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