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侨情》

8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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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见薛霹雳坐在他副驾上,便问:“薛长官,请问施长官在哪?”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好好开车,幸亏我对你有所了解,否则我会误以为你是间谍想打探情报。”

他在副驾,就像猛虎。谁敢在猛虎旁打盹?薛霹雳一路既不睡觉,也不吭声。这只猛虎在侧,比如松身边有一条眼镜王蛇,好不了多少!

凯旋不光想看看施长官,更关心施夫人的脚。凯旋胆子不算小,可霹雳在侧,心里便发毛。

就算闯鬼门关,也应充满浪漫,用得着如此严肃紧张?

与凯旋的乐观多情相比,霹雳冷漠凶狠,好似跟人有仇。仇人不是别人,就是日寇。不知道他有多少亲密的战友倒在鬼子屠刀下。他杀鬼子果断,鞭策无能的士兵也不手软。他学施长官以身作则,但没有施长官的涵养,也没有黄招展的儒雅。他相信凭自己的威严,能扫除路上的妖魔鬼怪,但愿鬼子看见了他心里发怵。天空也阴沉沉,凯旋心里也阴沉沉。

下起了大雨,看不清前方。放慢车速,小心翼翼。雨太大了,许多路面浸了水。汽车像喝醉了,四轮不听使唤。许多路旁就是万丈深渊,尤其是上下坡,四轮就像童养媳的小脚,软弱无力,凯旋慌了神。不光额头出了冷汗,心口的冷汗把雅芳的玉照都打湿了。急水冲刷过路面哗哗流向旁边的万丈深渊,如同瀑布。突然薛霹雳大喝一声:“停车!”

原来前方路面突然下陷。等凯旋急刹车时,已经太迟了。车辆缓缓向路边滑去,幸亏路旁有两棵树,挡住了即将侧滑的车辆。

电闪雷鸣,凯旋惊魂未定。霹雳打开车门,外面的雨打得人睁不开眼,可是他依然往下跳,几乎没了立锥之地。泥石松松垮垮,万一坍陷,就像雨点掉落涧底。凯旋探身拽住他往驾驶室拖。“薛长官,这太危险了。”

“路面越来越松,得赶紧把汽车开走。”

他俩都从驾驶员一侧下车,从车厢拖下厚重的木板垫好前轮,接着薛霹雳站在后面,使出猛虎般的劲,凯旋加大油门,汽车脱离了险地。霹雳用木板挡住坍塌之处,提醒车辆避开。两人衣服湿淋淋,继续前行,见几个民工在树下躲雨。霹雳叫凯旋停车后吼道:“后面的路塌方了,快上车去修!”

急忙调头,把这几位民工送到刚才的地点,刚才阻拦汽车侧滑的两棵树在风雨中飘摇。

大雨依旧滂沱,闪电依旧刺眼,凯旋相信坍塌的路面会修好,相信那两棵救命之树会长青。

摸摸心窝,明知前方还会险象环生,明知还有日特黑乎乎的枪口在无情地瞄准,不顾头上何时会掉炸弹,不顾何处地面埋了地雷,不顾旁边的猛虎绷着脸,凯旋忍不住浅浅一笑,即是欣慰,也是傲视困难重重。是自信是预示成功胜利。

凯旋的肚子早就咕咕叫,现在开始哀求哭泣。可是薛长官没有停车吃饭的意思。违背他的旨意,可想而知。我比他年轻,他能顶住,我也不能成饿鬼。

凯旋饿得实在吃不消,难道薛长官的肚皮是钢铁?他可不想跟猛虎钢铁比赛。

他把车停在几间破屋前,可是里面空空如也。凯旋扯开嗓门喊:“有人吗?”叫了几声无人应。

“别喊了,这种天,男女老少都帮忙修路去了。我带了干粮,别慌张似饿狼。”

凯旋不好意思多吃,关键是他本人吃得更少。终于瞧见了食堂,这下总可以让肚子安定吧?只有凉水塞牙缝。薛长官所带干粮本来就有多,总不能一扫而空。好在这只猛虎对一路的物产熟悉,掏出锋利的匕首,弄来野菜、树叶和野果,吃得凯旋喉咙痒。

莫非薛长官野东西吃多了,才添了野性?看他吃野东西,如吃家常便饭,眉头都不皱。他教凯旋识别这些救命宝贝。有的野草树叶有毒,不能误食,要看清!

雅芳:有些南侨机工活活饿死,因为不识货。有的南侨机工虽然识货,但许多地段的野菜树叶和野果早已吃光,同样被活活饿死。有些南侨机工误食毒草,中毒而死。

许多野菜树叶和野果实在难以下咽。薛长官的满脸络腮胡须带着刀光杀气,他啃这些野东西,似老牛啃嫩草。我不由得生出风分敬意,自己便也不好愁眉苦脸。

薛长官望着周边情况,似警觉的猛兽。只要猎物一露头,就随时准备扑过去。这些野食是他冒雨觅得,我要细水长流以备不时之需。洗手抹嘴,上车整衣端坐,有力气挺起胸膛,就不能在老虎面前装熊。

雅芳:雨过天睛,山间飘荡着仙霭般的白云,有高有低。乌黑的山林油光闪亮,不时闪现的野花姹紫嫣红。清新的空气中充溢着奇异的芬芳,巍峨壮丽中不乏秀丽妩媚。如果此时你随我畅游,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白云下的深壑似神仙洞府,白云上的山头似玉皇宫殿。远方的彩虹之上,如新婚洞房。经历了风雨,才能见此美景。可惜身边是只猛虎,对美景无动于衷,两只虎眼像要吃人。他刚才锋利的白牙咬野草不费吹灰之力,听说他在战场上曾咬断鬼子的喉管。他毛茸茸的胳膊似虎腿,曾把鬼子扔下山崖。只要他开枪,飞鸟都应声掉下。他在身旁,何惧鬼子!

路面经过雨水浸泡冲刷,松软脆弱。刚才如果不是他火眼金睛,及时喊我刹车,也许我已陪这位大英雄同归于尽啰!雅芳:我不想跟他死在一起,我怕他。我喜欢黄招展长官押车保卫,我更喜欢与你同车。喜欢你站在白云之上频频含笑,浪漫多情。

不知过了多久,我肚子哀婉难熬。野草触手可即,其貌不扬,吸引力不小。闻到野草的清香,嘴巴嗫嚅,肚子又吵又闹。野草像野花,舍不得啃咽。再忍忍,山腰的白云都觅食去了。再忍忍,山涧的白云变成了袅袅炊烟。肚子瘪得没影了,腰都挺不直,胸也挺不起来,都眼花缭乱了,塞一把野草进嘴,大肆啃噬,无异于珍珠翡翠白玉汤。

雅芳:多谢身边的猛虎弄来了野草,否则我要饿得肚皮朝天。这只猛虎自己不饿么?真威风!

大雨过后的澜沧江波涛汹涌。狂怒啸叫如满江的恶龙在张牙舞爪,似有妖魔在江中若隐若现,吓得孤单的功果桥瑟瑟颤抖。尽管我曾多次往返,但每次经过都心惊肉跳。洪水暴涨,好似龙爪能触及桥面,随时能将桥面掀翻。唯有硬着头皮往前冲。下意识猛踩油门,糟了,老毛病又犯了,欲速则不达。连忙减速,像小儿学步,摇摇晃晃。咆哮的洪水想冲刷我的屁股,吓得屁股都坐不稳。下意识探头瞧桥的两侧,河中的树木和死猪眨眼就不见了,莫非被怪兽吞噬?摇晃的桥似不堪重负,惊魂又不能加速,只能眼睁睁倍受煎熬。混浊翻滚的水面似有魔鬼在跳舞。突然,日机飞窜而来。身边的猛虎无能为力,难道插翅难逃?两岸山头上的国军将士奋起射击,仍难挡住日机扔下的炸弹在桥边的水中爆炸。掀起的浪花溅上了桥面,好险!薛长官怒目圆睁,我难道要随大英雄一同葬身鱼腹?

雅芳:你以后来祭奠,如无处可寻,就朝这功果桥下扔粽子,多扔些,我怕旁边的大英雄食量大,我抢不过他。

浪花四溅,凯旋下意识一闭眼。“不能闭眼,要死也要看清楚是怎么死的。炸死没关系,就是不能吓死。更不能吓得惊惶失措,要是汽车冲出桥面淹死,那是军人的耻辱。”薛霹雳拿出毛巾擦干凯旋额头和眼睛上的汗。“不知你是吓得出汗还是吓得流泪,你的软弱只能惹得鬼子讥笑。要死也不能丢掉中国人的灵魂。战士们在前线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这点炸弹只能算是毛毛雨。”

雅芳:我觉得自己像锅里乱蹦乱跳的小泥鳅。通过这区区200多米的功果桥,比穿过南洋都难,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敌机飞走了,我也虚脱了,肚子又咕咕叫。我不想让薛长官痛骂,打起精神,加大油门。落日满山川,清风拂面。俊峰和如松为何没跟上?估计饿得不轻。他们会不会遇到路面坍塌?或者泥石流?抑或….

雅芳:时常有车祸惨景。一路上有人间天堂,也有魔鬼地狱。咫尺之遥,稍不留神,就从天堂坠入地狱。无人沉浸,无暇害怕。跟地狱靠得太近,天堂也失色。跟美景靠得太近,地狱也没那么可怕。时间一长,天堂美景与魔鬼地狱都成了过眼云烟。瞟一眼旁边的猛虎,他没有打盹之时。肚子越闹越凶,再次强打精神,管前方是天堂还是地狱,往前冲,不做孬种。为了实现运输救国,不管是冲向黑夜还是迎来光明,滚滚向前。不管是自然塌陷还是人为破坏,小心为上,何惧之有?

到了仰光,吃饱喝足,住进以前的旅馆,倒头便睡,好像只眨了一下眼,梁俊峰就来了。

“俊峰,你饿坏了吧?”

“还行,我赶到食堂,有一半时候吃上了饭,你呢?”

凯旋哼哼两声,便像猪一样了。

奈良看见一批批军用物资运走,咬牙切齿。他现在又来了一批干将,都身手不凡自命不凡,急于建功立业。他不会去袭击港口仓库物资了,那里防范太严,无从下手。吃一堑,长一智,他看见这些南侨机工到达后陆续住进了小旅馆,拥挤如一窝猪崽子。如果把他们一起消灭,那些堆积如山的物资就运不出去了。让他们在疲劳熟睡之际,统统见鬼去吧!他没有看见施开国和黄招展,但还认识薛老虎。老虎看来也累了,虎步有点迟缓,他太疲劳了。连打几个哈欠,就进屋吃饭睡觉了。薛老虎:你也算英雄,我就不让你做饿死鬼,好好睡吧,但愿你那虎眼再也睁不开了。

车队陆陆续续到达,下车的南侨机工和押运兵都软弱无力,天赐良机!

上次弄巧成拙,损了夫人又折兵,今晚直截了当一锅端。让这破烂的小旅馆永远消失。

半夜三更还有车队源源不断开来,这些南侨机工和押运兵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撑饱了,不时有人进厕所。要是薛老虎也蹲茅坑?不管那么多,月黑风静,远处没有汽车开来,正是动手好时机。这些武士动作麻利,小眼睛闪着绿光。检查武器完毕,个个像饿狼。

来到离小旅馆不足30米处,旁边没有树林,无处设埋伏,只有一间茅房和厨房。哼,外加两个哨兵,墙角也有一个。奈良做了个有力手势,三只饿狼就潜伏过去,几乎同时白光一闪,奈良一阵狞笑,可惜黑夜看不见血光。几乎同时听见三声枪响,奈良魂飞天外。他反应神速,知道中了埋伏,刚喊快撤,几只快枪已朝他们射击。若不是两位拼死抵挡,奈良和其他几位会不会见鬼,天知道!

那两位虽然顽抗,很快双双毙命。

原来薛霹雳一下车,见了几位形迹可疑之人,就做了应对之策。经过多次执行任务,他有了直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保卫车队保卫南侨机工是他的职责,不允许大意松懈。

奈良一败再败,气急败坏。他稍事休息,灵机一机,带领四只饿狼再扑旅馆。这次没见到茅房和厨房门口有岗哨,连旅馆门口都没有,看来中国卫队都享受刚才小胜的果实做美梦去了。那就让他们都见鬼去吧!他做了个手势,一个家伙就去撬门。这时从茅房射来一颗子弹,神枪手弹无虚发。可惜藏在厨房和旅馆门口的两位士兵都打盹了,他们数天数夜押运而来,实在太辛苦。等薛霹雳射来第二颗子弹,奈良和他的武士像幽灵一样逃跑了。

薛霹雳怒不可遏,大手像芭蕉扇一样抽打那两位打盹的士兵,好像打在木桩上,不敢吭声。

继续给老子站好岗,眼睛睁大点,要是还敢打盹,别怪薛某人不念兄弟情。他气呀!这种天赐良机都不能多杀鬼子,太气了!他自己实在太辛苦太困了,刚进旅社睡着,传来沉闷几声呛响。他立即拎枪冲出来,茅房和厨房里的两名卫士已倒在血泊中。薛霹雳狠狠抽打自己的耳光,比打那两人更重。

跟奈良这样的老狐狸较量,一刻也不能大意。这两位卫士都发现了黑影卷土重来,同时都开了火。但没想到奈良兵分几路,奈良亲自悄悄潜到了茅房后面,他以为薛霹雳还呆在那,他想报复!

若不是薛霹雳及时拎枪冲出旅馆,他就要冲进去扔手雷,想将旅馆夷为平地。

路上的野菜实在不好吃,薛老虎食量大,凯旋买了不少干粮。登上驾驶室,薛老虎不在,凯旋只好耐心等。

他来了,怒目横眉。“你干嘛还不开车?”

“等你呀!”

“不用等,你一个人开,做为车队的先锋,要胆大心细。”

“请你坐在我旁边吧?我把你的干粮都带了。”

“我不要你拍马屁,别让你的狗肚子挨饿就行了。”

“你去哪?”

“快开车!下次你再打听长官动向,我就不客气了。”

雅芳:身边没有他,好像少了靠山,心里没底气,此时才发现他像严师。知道了他昨晚的战绩,望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他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薛霹雳不在凯旋的副驾上,犹如眼镜王蛇不在如松的副驾上,太空荡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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