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抽卡打天下》

第133章 投降 红巾军中,有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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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睿的新政策多少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的。

从凉州来的士兵, 家国概念原本就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强烈,也更容易被红巾军的这种新理念所说服。再加上有城墙可守,不用直面拥有可怕杀伤性武器的红巾军,大凉士兵们的心态也慢慢地平稳了下来。

当然, 要李长思来说, 这跟红巾军只是围城,始终没有发动再一次的进攻也有很大的关系。

既然暂时不用正面交锋, 自然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下面的人是轻松了, 但是大凉的皇宫之中, 每天参加朝会的文武百官, 却能够感觉到那种越来越凝滞紧绷的气氛。

不管红巾军到底还有多少出乎预料的底牌, 都要用出来了,大凉这边才能针对性的寻找对策。像现在这样按兵不动,反而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而且是随着时间的增加, 压力越来越大。

因为完全猜不到她们的打算。

“你们说, 她们到底在等什么?”又是一天焦灼又平静的等待结束, 赵元睿从御座上走下来,看向红巾军大军驻扎的方向, 忍不住这样问道。

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却始终没有继续进攻, 红巾军到底在等什么?

这个问题, 大凉的文武官员自然是无法回答的, 不过, 赵元睿也没有疑惑太久,很快它的答案就自动付出了水面,让所有人再次大受震动。

红历八年四月十一日。

这原本是个平平无奇、安稳宁静的日子, 就像这段时间以来的每一天一样。

但一封从远方送来的战报,打破了这种虚假的和平与宁静。

红巾军五路大军,一路直奔吕城,为中军;两路互相支应,威胁凉州大本营所在,为西军;剩下的两路,则取道刚刚收复不久的青州,进攻原本属于云州、徐州和齐州,也才被大凉占据没多久的地盘,为东君。

这一次的战报,就是东军那边传来的。

红巾军以大凉掌控力度不深的徐州、齐州故地为突破口,顺利击破了守城的凉州军,取得了十分惊人的战果。

一处战场没有守住,势必会对其他几处战场也带来不利的影响,这已经是个糟糕至极的消息。但更糟糕的是,送来的战报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进攻徐州和齐州的红巾军,也用上了那种新武器!

这一次,是赵元睿猜错了。

红巾军的新武器数量或许不多,但显然还是比他们预想的更多一些,至少足够分配一些给走其他路线的军队。

既然有那种新武器在,徐州、齐州被攻破,也就不奇怪了。那里驻守的军队,本来就不像吕城这般,全是精锐——凉州军固然强大,但数量却不足以镇守那么多的地盘,只能把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地方交给其他的军队。

也无怪红巾军会选择将之当成突破口。

随着这封战报的到来,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其他地方的战报也接二连地送到,而且……

全都不是好消息。

当然赵元睿更愿意相信,这是红巾军相互配合,刻意控制着时间,将这些令人不太愉快的战报凑到了一起。

除了原本属于齐州和徐州的地盘之外,凤州、华州被占据的地方,也被红巾军攻破了。如今,只剩下凉州和云州所守的两路勉强抵抗住,但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事到如今,赵元睿自然也明白了明月霜究竟在等什么。

她等的就是这些战报。

赵元睿亲自坐镇的这条路线,肯定是最难打的。所以这里虽然是最先交战的,但是红巾军选择的突破点,从来不在这里。

之前赵元睿安抚麾下的将士们,所用的理由就是只有吕城坚守住了,其他地方才不会乱起来。但现在,其他地方已经陆续被攻破,吕城还能坚持下去吗?

毫无疑问,明月霜是反其道而行之,用这种方式来给赵元睿施压!

“红巾军已经有了那样的武器,用得着使这些手段吗?”石芝手里抓着战报,十分恼怒地在大殿内踱来踱去,面色很不好地说。

也不怪他生气,不管是谁,面对这种几乎是被敌方碾压的局势,都高兴不起来。何况红巾军不仅碾压了他们,还要故意放他们松一口气,如同猫戏老鼠一般?

赵元睿叹了一口气,第一次懒得提起精神去分析明月霜这些举动之中暗藏的深意。

看破了、分析了,不代表就能有办法应对和解决。

好在他身边的大臣仍旧很可靠,李长思长叹一声,道,“她们这样做,恐怕也不是为了羞辱我等,只是……听说明月霜爱兵如子,历来作战之前,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尽量降低战场上的伤亡。”

所以,能碾压而没有速推,确实不是故意针对他们,只是爱惜自家士兵的性命,想要减少损伤,所以才会这样对他们施压。

一旦他们绷不住了,彻底崩盘,红巾军自然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接手凉州的一切。

从本心来说,凉州众人其实是很佩服明月霜这种行事风格的,也很认同她对士兵们的爱护——如果被针对的不是他们自己的话。

当然了,他们的感受,并不能对战局产生任何影响。

所以接下来,各方的战报依旧如同雪片一般飞到吕城,而局势,也变得越来越艰难了。

凉州军打红巾军,哪怕是守城战,也是十分艰难的。何况她们又拿出了热武器,战局自然始终在她们的掌控之中,一处没有守住,接下来便如连锁反应一般,其他地方也陆续陷落。

偏偏红巾军一点也不着急,稳扎稳打地向前推进。所以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传来,而每一个消息,都不那么令人愉快。

而他们这些人被围困在吕城之中,无计可施,只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乱转。

赵元睿自然是其中最难过的一个。

“我总觉得,她是在点我。”他这样对李长思说,“她明月霜爱兵如子,舍不得多损失一条人命,所以拥有那样的利器,却还是打得这样保守。我却放任红巾军进攻大凉各地,半点法子都没有,岂不是眼睁睁看着我大凉的士兵白白葬送?”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自称朕。

李长思当然听出来了,他看了赵元睿一眼,心中生出了一点不忍。

赵元睿实在是个聪明睿智而又心胸宽广的君主,对下不能说是温柔慈和,但是在爱惜人力这一点上,却是跟明月霜一样的。现在明月霜用这种方式给他施压,他所承受的负罪感可想而知。

“陛下不必多想。”李长思低声道,“不过是如今红巾军占据上风,才能如此从容布置。若她处在您的位置,又当如何?”

赵元睿陷入沉默。

李长思就知道,他的心里其实已经动摇了。

以明月霜表现出来的这种对普通士兵的爱惜,若是她处在赵元睿这个位置,为了保全所有人,自然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以走。且不提明月霜本人是不是真的会这么做,但她不断给赵元睿施压,却是明摆着要让他往这个方向想。

这是阳谋,赵元睿哪怕明知道是她的算计,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李长思也不得不承认,这场心理战实在是绝妙。外部以新武器来给赵元睿施压,让他明白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他建立的大凉,如今都已经大势已去;内部则针对赵元睿本人的性情,让他产生犹豫和动摇。

如此内外交困,纵然如今他还没缴械投降,又能坚持多久呢?

才这么想着,李长思就听见赵元睿问,“先生,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即使心知赵元睿已经动摇,李长思还是吃了一惊,“陛下何出此言?”

赵元睿这个人,虽然认错总是很爽快、很坦然,但其实很少反省自己。

当然这不能怪他,毕竟在他的成长历程中,所遇到的事,确实大都是外部错误,而非他本人的错误。久而久之,他也就学会了无论处在什么样的境况之中都相信自己。

对赵元睿来说,这甚至算不上是缺点。正是这样的自信,引领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也吸引着李长思等人聚集到他身边。

可是此刻,赵元睿的自信也开始动摇了。

“当初我与明月霜约定,除去秦霸之后再登基称帝,然而事成之后,称帝的却只有我,红巾军依旧是红巾军。”赵元睿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时我不明白,大黎已经没了,亡国罪臣秦霸也已经除去,更进一步才能名正言顺,她为何不走?”

那个时候,他踌躇满志,只觉得明月霜或许是身为女性,比其他人更谨慎。

后来,随着红巾军的地盘不断扩张,并且对上凉州军也丝毫不落下风,他又觉得,或许是明月霜的野心比其他人都更大,觉得只是占据一块地盘不够,想要一统天下之后再走那一步。

但现在,他在这困顿之中,却好像更加能够理解明月霜的选择了。

如果他之前没有称帝,那么现在,就可以像楚州的姬长恩那样,干脆利落地举手投降,作为一个藩镇并入红巾军。

可他现在却是无路可退。

被这个帝王的身份束缚,无论心底如何煎熬,他都不敢轻易地迈出这一步。

此刻,赵元睿竟然觉得,他好像有点理解秦霸当年为什么选择去死了。

他以为自己足够洒脱,但真到了可能会失去一切的时候,才发现要做出这个决定有多难。

赵元睿靠在椅背上,面上露出少见的疲惫之色。他一向是精力充沛的,可见这段时间的局势,对他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李长思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陛下……可要离开?”

“离开?”赵元睿睁开眼睛,看着他道,“离开这里,又去哪里?”

李长思提醒道,“陛下此前曾安排赵奇在凉州训练了一支军队……”

赵元睿却忽然笑了一声,“朕没有忘记。可是先生当真认为,带着一支大军离开这里,到别出去,就能找到出路吗?”

原来的赵元睿,对此是很有自信的。

他觉得,只要自己远遁他处,就算是红巾军也追之不及。到时候在别处经营一番,自然又有机会卷土重来,再跟明月霜较量一次。

但那是在看到红巾军拿出来的热武器之前。

至于现在……赵元睿相信,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要跑,绝不会像温靖一样丢人地被抓回来,但就算成功走脱了,又有什么用处?

红巾军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强大,走到他无法想象的高度,而他藏头露尾、条件恶劣,要如何才能追得上她?非但追不上,还可能会被彻底拉开距离,越来越远。

所谓的退路,已经不是他想要的退路了。

他的自称又恢复了,但李长思反而听得有些心惊肉跳,连忙说,“陛下不必太急切,凡事还望思而行。”

赵元睿看了他一眼,笑道,“先生的心意,朕知晓。”

李长思也不敢多说,生怕越发触动了他的心事,只能忧心忡忡地退了下去。

……

一个多月的时间,红巾军攻下了被大凉占去的凤州、华州、徐州、齐州之地,四路大军向着吕城所在之地不断靠近。

一时之间,风雨欲来、暗流涌动。

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决战已经一触即发。

事实上,红巾军这边也确实开始安排决战的事。为此,明月霜还特意将徐芙从洛京接了过来——她的技能在这种大规模的战役中格外好用,自然不能忽视。

徐芙本人其实不太喜欢战争,不过明月霜有要求,她还是第一时间放下手中的工作,赶了过来。

经历了一次亡国之后,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战争或许并不是美好的事,却是保护自己的最好的手段。现在的红巾军,拥有的一切比当年的蜀国更惊人,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守护,早就被人撕成碎片了。

既然总有人要付出力量甚至性命来守护着一切,那当然也有可能是她。

何况明月霜只是需要她的技能。

因为是到前线来,徐芙还特意换了一身红巾军的军装。她以前的衣物大都是些宽袍大袖,穿上之后显得仙姿秀逸、飘渺灵动,很适合她的气质,如今换上干练的军装,竟也没有半点违和感。

秋月白去接她,一见面就笑道,“果然人靠衣装,换了一身衣裳,精气神都不同了。”

少了几分绰约,多了几分飒爽。

“你不也一样。”徐芙说,“在军中待着,感觉怎么样?”

秋月白也是明月霜临时调来的。明月霜之所以想出给赵元睿施加心理压力的招数,也是因为秋月白的建议。她认为,赵元睿跟秦霸、跟温靖都不一样,说不定可以和平解决凉州的问题。

不过实际上,几个月的时间过去,赵元睿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秋月白本人,喜欢上了在前线演奏,为进攻的将士们鼓舞士气的工作,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是为什么来的了。

此刻被徐芙一问,她才敛去面上的笑,摇头道,“世事哪能尽如人意?”

其实她上次听到赵元睿的心声,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并不能确定如今对方也还是一样的想法,所以难免有些担忧。

因为这个缘故,两人走到明月霜所在的大帐时,看起来都有些怏怏不乐。明月霜见状,不由笑问,“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许久不见,一见面就吵了一架?”

“主公……”秋月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明月霜就笑,“我也说你们俩都不是这样的人。”

“是秋大家担心有些担心自己的任务。”徐芙替她解释,“只是事不成,倒也罢了,就怕耽误了主公的大计。”

“这有什么?”明月霜无奈叹气,“你就是心思太重了。且不说这事你只是提议,是否采纳是我做的决定,就算是你提议,你决定,最后失败了,那也是正常的。世上的事,哪有不经半点失败就能做成的?”

最重要的是,给赵元睿施压这件事是跟明月霜的整个战略布局结合在一起的,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就算不成,也只是少射中一雕,于大局无碍。

况且这压力也不是只给到了赵元睿一个人,而是整个凉州军都在承受这样的压力。

赵元睿能扛得住,他手下的官员将领能吗?大凉的文武百官能扛得住,上前线的士兵们能吗?

只要任何一处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就会成为明月霜的突破点。

即使最终还是没有,这不是还有徐芙吗?一发“十四万人齐解甲”下去,原本就心有动摇的士兵,有几个还能坚守战场?

明月霜说自己做了很多准备,可不只是在武器的提升上。

世上当然没有万全之策,所以她也只是尽可能地准备更多的备用方案,以便在情况对己方不利时能够及时更换。如此,自然就能最大限度地保证最终的结果。

虽然在外人看来,红巾军已经有了“百战百胜”的威名,但明月霜自己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她们其实失败了不知多少次,只是在持续不断的修正之下,又将之扭转了回来。

秋月白听她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人已经彻底冷静了,“不愧是主公。”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有传令兵匆匆来报,“吕城派出了使者,说是带来了大凉皇帝的亲笔书信,要见主公!”

明月霜先是一愣,然后就转头朝秋月白笑道,“瞧,这不是来了吗?”

这个时候赵元睿给她写信,想必也只有一个原因。

秋月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管谈判的结果如何,至少她的判断是没错的。

明月霜见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最擅长掌控人心,倒似乎有些疏忽了自己的心。”

秋月白闻言不由一怔,低头默默无言。

“好好想想吧。”明月霜说着,“现在,先跟我去见一见这位大凉的使者。”

……

正如明月霜所想,赵元睿在经历了漫长的煎熬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放下虽然困难,但于己身而言,未必不是一种修行。他不是温靖,也走不了秦霸的路,倒不如继续洒脱下去,至少始终如一。

与其硬扛着拖到局势无可挽回的地步,自己被动地接受一切,不如由他来主动选择。

所以,在这封他写给明月霜的亲笔书信里,他直言不讳地说,为了大局,他愿意率领整个大凉投降。如果明月霜同意的话,接下来大凉会送上正式的降表,他也会约束手底下的人,争取和平地交接过度。

当然,他也在信中提了一些要求。

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手底下的官员、士兵和百姓。

在明月霜看来,这正是赵元睿比别人聪明的地方。投降之前为大家争取到了最好的待遇,那么就算他之后不再是皇帝,甚至到了红巾军这边,只是做个没有官职的闲人,他本人的声望也不会受到太多影响。

毕竟眼下的局势,即便是普通人也知道,红巾军攻下凉州,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虽说红巾军一向善待底层,但事实如何,只有她们自己内部知道,外面虽然传得沸沸扬扬,但一般人还是难免心下怀疑——因为条件太好,反而不敢相信。

无缘无故的,红巾军能对他们这些降民那么好?

但如果说是赵元睿为他们争取来的,那在道理上就说得通了。

而对红巾军来说,这样可以最大限度保障凉州境内的和平与安宁,以达到各种权力和事务的顺利交接,对她们也没有坏处。

所以,就看明月霜愿不愿意接受赵元睿这样一个有点不听话的降人了。

“这是在试我?”明月霜看完手里的信,好笑道,“看来,他猜到我是在故意给他施压了。”

窦娥只就着明月霜的手里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未免也将主公的心胸,看得太狭窄了些。什么样的人,我们红巾军容不下?”

在窦娥看来,凉州本地的百姓怀念赵元睿,也顶多是开始这一两年的事。等他们知道红巾军的日子究竟有多好,说不定还会埋怨赵元睿没有早点投降呢。

赵元睿保留的这一点声望,除了让自己退得体面一些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无妨。”明月霜笑道,“现在毕竟还是敌人,他这也算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了。”

不过是想要一个保障,给他又何妨?

反正……他要是安安分分的,红巾军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赵元睿。

他要是想造反,明月霜也不介意让他再尝一尝红巾军的铁拳——那种滴水不漏、密不透风的周全,可不仅仅是在对外作战的时候才如此,对内的管理只会更严格。

所以明月霜爽快地回信,同意了赵元睿提出的要求。

然后赵元睿才拿着她的这封信,召集文武百官商议投降的事。

众人都没想到,大家急得团团转,他却默不作声地做了决定。但是要说他们反对这个决定,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大凉的文武百官没有江州的那么拉胯,完全不掩饰各自的心思,甚至私底下搞了不少小动作。他们对赵元睿的忠诚,无可置疑。

但这不意味着他们想陪着大凉这艘船一起沉下去。

趁着还能救的时候,大家都是想跑的。只是这种事说起来终究不好听,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人忍心开口。

如今赵元睿自己做了决定,其实是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不用绞尽脑汁去想要怎么上谏言。

有心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未尝不是赵元睿对他们的一种体贴。

有了这种想法,再看赵元睿在信里为他们提的各种要求,自然就更感动了。

世上的事不会都尽如人意,在征战天下这件事上,他们终究输给了红巾军。但他们选择忠于赵元睿这件事,却从始至终都没有错,他也从未辜负他们。

“陛下……”许多大臣跪伏在地,泣涕出声。

“诸卿无需如此。”赵元睿勉强笑了一笑,“走到今日,是天不与我,非元睿之罪,更非诸君之过。”

直到红巾军掏出热武器之前,赵元睿都认为自己是有一战之力的。但是偏偏,红巾军不跟他讲道理,就是拿出了这种超出想象的武器。

也许给他更多的时间,给凉州更多的时间,他们也能制造出那么厉害的武器。

但他们没有时间了。

赵元睿不知道什么叫金手指和开挂,但他觉得,这或许是因为,冥冥之中的那个存在选择了明月霜,而不是他。

这算他输了吗?

也许是吧,但不是因为他能力不足,不是因为他天分不够,更不是因为他没有尽心竭力。

所以就算输也是体面的。

……

“是不是有点失望?”秋月白问徐芙。

明明是特意为了最后的决战才赶过来的,谁知到的第一天,赵元睿那边就松口了。但凡他提前几天,徐芙都不用跑这一趟。

徐芙笑了,“我若是不失望,失望的就该是你了。”

秋月白一想,还真是这样,不由也笑了起来。

徐芙又说,“若是能就此消弭一场战争,我个人的情绪,又有什么要紧?”

比起自己在战场上大发神威,奠定胜局,徐芙更喜欢现在这种发展。

再说,也不能算是白跑一趟,这不是马上就能亲眼见证主公收服最后一个势力,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吗?这样的盛事,不知多少人因为错过了而懊悔呢,她却正好赶上了。

其实也有人建议明月霜,把受降仪式搞得正式一些、隆重一些——毕竟是最后一个了嘛,意义还是比较重大的。

最好是班师回了洛京,再昭告天下,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接下降表。

这个提议被明月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种事,对于红巾军这边来说,自然是无上的荣耀,是值得大肆庆贺的喜事。但对投降的那一方而言,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以后凉州也会成为红巾军的一部分,明月霜想要收拢凉州的人心,就不会用这种令人觉得屈辱的手段。

再说,赵元睿虽然决定投降了,但红巾军要接管整个凉州,也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对于形式主义,红巾军一向都是严厉打击的。

至于大胜的喜悦、一统天下的豪情,明月霜有另一个更好的方式,让大家宣泄。

现在,就先憋着吧。

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明月霜懒得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决定直接在吕城的皇宫受降,顺便把交接工作给做了。

于是这一日,吕城城门大开,将红巾军迎入了城中。

等她们接手了皇宫乃至整个吕城的防卫,明月霜才动身。

赵元睿亲自率领文武百官等在城门处迎接她。

两人见了面,各自都生出了一些时光易逝的唏嘘和感慨。回想起来,她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燕城,那时两支大军才刚刚合力攻破大燕的国都,因为秦霸的尸首在红巾军手中,赵元睿才跟她见了一面。

那个时候,她们都还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模样。

一转眼就过去五年多了。

赵元睿仰头看着坐在马上的明月霜,觉得她似乎仍然是初见时的模样,年轻美丽,状态好得惊人。反观自己呢?已是一脸的风霜与疲惫,看起来跟她竟像是两辈人了。

也许每一个失败者站在赢家面前,都难免会生出这种自惭形秽的念头吧?

好像对方变得很高很高,而自己却变得很矮很矮。

已经到了嘴边的客套话,不知为何忽然说不出口了。赵元睿抿着唇,就那样看着明月霜,目中涌动着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

明月霜却很坦然,笑着从马上跳下来,大步走到他面前,“赵兄,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赵元睿开口应道,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厉害。

都已经作为输家站在这里了,怎么可能别来无恙?

然而,他所有的幽微情绪,都不足为外人道,只能撑出体面的姿态,以主人的身份,迎接这座城池的下一任主人入内。

这种时候,赵元睿就十分感谢明月霜简洁利落、不重形式的行事风格。

没有长篇大论的讲话,没有让他表明臣服的环节,进入皇宫之后,明月霜坐上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接受他呈递上去的降表,这个简单的仪式就算是结束了。

从此,世上再没有大凉,赵元睿也不再是帝王。

……

虽然仪式很简单,但昭告天下还是需要的。

红巾军一边将赵元睿的降表和明月霜的受降文书传示凉州其他地方,要求各地的驻军立刻解除武装,等待红巾军前来接管,一方面将这两份文件加急送回洛京,准备登在下一期的《洛京时报》上。

“以后是不是也会出一个伐凉专刊?”赵元睿得知此事后,忍不住问明月霜。

其实按照惯例来说,他现在也应该搬家去洛京了。不过因为明月霜还在这里,所以赵元睿,以及原本效力于大凉的官员们,便也都暂时滞留在了这里。

对于这些人的处理,还需要等窦娥这边调查清楚所有的情况之后,再回洛京去开会决定。

不过明月霜既然答应了赵元睿的求情,便也公开表态,鉴于大凉是主动投降,表现很好,所以他们过往的一切便都既往不咎,不予清算。

所以他们虽然也要接受红巾军的改革,将掌握的田地归公,领取红巾军给与的补偿款,然后分家析产,但是总体来说,还是能够保住时代积累的大部分财富。

别的不说,跟江州那批被清算的官员和家族比起来,这个待遇确实已经很好了。

毕竟凉州虽然上下风气都不错,但是在这个时代,一些欺上瞒下、土地兼并之类的事,也并不少见。

所以不光是吕城这里的官员和将领配合,其他地方也一样。

上官婉儿紧急从洛京抽调了一大批基层官员过来,有条不紊地开始了交接工作。

至于赵元睿所说的伐凉专刊……

明月霜笑着说,“实不相瞒,早就已经在筹备之中了。”

事实上,这一次出征,好几家报社都派遣了记者随军,准备实地报道一些战场上发生的故事。毕竟人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战了,自然都想留下点什么。

赵元睿沉默了一下,他本来想问,能不能把自己写得好看一点,但又觉得提这种意见有些为难人。倒是一旁的李长思脑子转得极快,笑着问道,“明主公,不知我等是否能为报社供稿?”

“当然可以。”明月霜看了他一眼,脸上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不知诸位可还记得当年秦霸的何皇后?她如今可是红巾军知名的作家,不仅为报社供稿,还能将文章集结城册出版,所得颇丰。”

在红巾军,这算是一项新兴的体面职业了,而这风气,也是在何絮横空出世之后,达到了顶峰,引发了不少人的效仿。

尤其是那些年轻女性,都想跟何絮一样,靠着写作实现经济自由。

这事赵元睿等人其实是知道的,应该说,红巾军但凡是写在报纸上的事,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得到明月霜的认可,不少人都已经开始搜肠刮肚,准备攒出一篇文章来。

不求能像何絮那样出名,甚至能以此为生吧,至少要让看报纸的人对自己留下一个好印象。

赵元睿自己在写文章上是没什么天赋的,只能转过头,默默盯着李长思。

李长思不由好笑,凑到他身边低声道,“陛……咳,元睿放心,老夫已经心里有数了,正在修改润色之中。”

赵元睿对他的文笔还是很信任的,便放下心来。

……

眼看这里已经没自己什么事,而且上官婉儿也已经赶过来主持大局了,明月霜就打算回洛京去了。

五月二十一日,天气晴,宜出行。

其实这个天气赶路,并不算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但明月霜也不可能在这边耽误到秋天,倒不如趁着天气还不算太热,尽快赶回洛京。

按理说,红巾军是不提倡各种迎送仪式的,即使是明月霜,出行也没有那么多排场,顶多是带的人多一些罢了。

但是这一次,赵元睿等人也要跟着一起回去,上官婉儿便也到城门外相送。

不过没有备酒菜之类,自然也没有什么诗文唱和,把人送到城门外,她就准备回去了。

才刚转过身,尚未来得及催马,就听见一声惊呼。

上官婉儿急忙回过头去,却见一个负责警戒的女兵指着天上,有些惊慌地道,“太阳……”

太阳?

上官婉儿眯起眼睛看过去。

幸而现在时辰还早,烈日也不算灼眼,瞬息之间,她看清了大日之上的那个黑点。

这熟悉的一幕让上官婉儿愣怔了片刻,直到周围那些大凉旧臣们微微鼓噪起来,她才回过神,转头看向明月霜,“主公!”

其他人也都在惊疑不定地看着明月霜。

这是金星凌日!

《汉书·天文志》曰:“太白经天,乃天下革,民更王。”

太白金星,据说是天帝的特使,人们一般认为,当这个天象出现,便“变天”的象征,意味着王超更替、人主之祸。

据洛京那边传出来的消息,上一次金星凌日发生时,秦霸正在宫中威胁小皇帝迁都。后来,温镕果然被逼自尽,秦霸又一把火烧掉洛京皇宫,带着剩下的人回到燕城,在那里扶持温阳登基,重建了一个大黎小朝廷。

这人主之祸,是真的应验了呀!

而现在,虽说红巾军还没有建国,明月霜尚未登基,但在大凉已经投降的情况下,“人主”这两个字,除了她还有谁能当得起?

时隔八年,这个天象再次出现,难不成……红巾军占据天下这件事,还会有变故?

这个念头让所有大凉旧臣心下一动。

不过他们很快就把这一点蠢蠢欲动压下去了。

通常来说,这个天象还有点以下犯上的意思。那么问题来了,红巾军中,有哪一位能推翻明月霜自己上位呢?

众人这么一想,便都不着痕迹将视线转到了在明月霜另一边的秦良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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