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梧》

18. 梧叶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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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逦多山,浥尘池所在的楚霖行宫就辟在邛都皇宫后山的山腰处,引山间天然泉汤,就连碧泉宫的温泉,也是源于此处。

师毓卿经不起马车的颠簸,但天然泉汤对体质大有裨益,还是慢慢悠悠地到了这处温泉行宫。

从小到大,师毓卿几乎没有离开过皇宫,这次出来,仿佛烦心事也远离了。

氤氲的水汽在周身弥漫,药浴的加持下,身子骨好似舒展开来,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离儿回宫后,钟如栩的部分宫务都被这个做女儿的包圆了去,这次来后山药浴便是离儿一手操持的。

有其母必有其女,离儿继承了母亲的细致与体贴,从出宫乘马车,再到楚霖行宫内的一切准备,可谓是事无巨细。

出去准备换洗衣物前离儿特意交代过,这药浴要多浸润些时候才好。

但毕竟是一池压制毒素的药汤,药性算不得弱,加之热气环绕,泡的时间一长,师毓卿还是觉得吃不消。

她挨了好久,总算是听见离儿回来的脚步声,还没等人走近便急不可耐地问道:“离儿,这药浴还要泡多久?”

“……”离儿没作声,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

师毓卿此时倚靠在浴池边上,背对着离儿过来的方向,见她久久不曾作答,心生疑问。

可她还未转过头来,便被一双明显不属于女人的大手从腋下托起,直接从浴池中捞了出来。

如此直接大胆的动作,她本以为是亓逸不请自来,但转身一瞧才发现,竟是穆秋梧跟来了。

“怎么是你?”

按照师毓卿的设想,这次她那样处理了雍梧宫的宫人,依穆秋梧那宅心仁厚的性子,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会主动过来找她。

本以为昨晚他上屋顶窥探已是最大的妥协,没想到今日还跟来了浥尘池。

她不知道的是,打从昨晚撞见亓逸从云凰宫寝殿出来后,穆秋梧已然把什么皇后的身份、侍从的性命,都抛诸脑后了。

他一路都在胡思乱想,还当是师毓卿病好了,感念亓逸多日的侍疾,特来行宫赏赐汤浴,好做一对戏水鸳鸯……

直到进来闻见与昨晚如出一辙的药味,他的心才堪堪落定。

怎奈师毓卿诧异之下的一句话,又令他嫉妒心作祟,口不择言就回了一句:“皇上以为是谁?亓贵人么?”

“你……”师毓卿原以为他是来解释寝殿里那几封信的,谁料他开口就是这样不善的口吻,听得她一口气梗在胸口,半天都不曾纾解。

僵持了一会儿,穆秋梧忽然目光下移,愣了片刻后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师毓卿顺着他的视线也低头看了去,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刚才是被面前的人捞出池子,此时正是个□□的模样。

气势一瞬间落了下风不说,还得狼狈地用手捂住面前的大好风光。

她刚出浴,凝脂般的肌肤被热腾腾的水蒸得白里透红,往日的病气一扫而空,人都精神清爽了许多。这两个月来,她被穆秋梧一日三餐顿顿不落地伺候着,身姿也丰润了些,玲珑有致的身形看得穆秋梧一阵恍惚。

他好不容易移开了视线,觉察到师毓卿的窘态,又担心她坐在池子边上受寒,于是四下寻找御寒的衣物。

可离儿出去就是去准备换洗衣物的,现在浥尘殿里根本就没有师毓卿所穿的衣物。

眼下唯一舒适暖和的地方只有旁边一池清汤,本是给师毓卿药浴后舒缓清洁之用,穆秋梧想了想,欲将师毓卿抱到那汪冒着热气的清水池中。

师毓卿没拒绝他的动作,两人的距离也因此凑近了许多,她能清晰地听见穆秋梧稍显沉重却带着克制的呼吸,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也能感受到那双与她肌肤紧密接触,且似乎有些紧绷的手臂。

又不是第一次了,师毓卿腹诽穆秋梧的假正经,趁他放自己下来时,出其不意地抓住他的手臂,借着下水的势头猛地一带,将穆秋梧也拉进了池子。

今日他一袭白衣而来,在这气蒸水泽的环境里原本一尘不染。可白衣一沾水,宛如天神入凡尘,上身若隐若现的轮廓线条彰显出与穆秋梧往日风光霁月截然不同的野性魅力。

师毓卿不禁咽了咽口水,即便她怀疑穆秋梧今日不请自来也许目的不纯,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沉迷穆秋梧的男色,而且受用得很。

她打量许久,朝着穆秋梧挑眉:“反正衣裳也湿了,皇后干脆就脱下吧……”

“……”

见穆秋梧一反常态地犹豫了,师毓卿上扬的嘴角又弯了两分。

就连穆秋梧自己也被自己的犹豫惊住了,他想起自己来时路上的胡思乱想,暗道原来是自己心有杂念,由己度人,才会生出这些想法。

看清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后,他索性如了师毓卿的愿,在师毓卿炽热的目光注视下,干脆利落地脱去身上的衣物丢在池边,与她共浴汤泉。

师毓卿对他今日的表现很满意,主动问起了他的来意:“皇后今日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穆秋梧道:“阿秀写的那些信,我发誓,我真的一封都没回过。只是觉得同窗一场,她人又在苦寒之地,退回去难免有落井下石之嫌,这才随手夹进了一本书里的。你是知道我的,放在架子高处的书从来都是不愿翻看的……”

“哦……阿秀啊,穆哥哥以前都是这样叫皇姐的吗?不是你说叫名字不合规矩吗?”师毓卿刻意在“阿秀”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说着背过身去,不再看穆秋梧。

很明显,她对这个称谓是极为不满的。

穆秋梧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水中赤身接触的异样感觉不禁令他心猿意马起来。

等稳住心神时,他说话的嗓音明显低沉下去:“是从前,我与你说好了没有旁人在时叫你卿儿,时日一长我就喊顺口了,有次被阿,被她听了去,非让我也如你这般喊她的名字。”

“她说你就照做了?”

“不然以她那个霸道的性子,只会对你变本加厉。”

师毓卿心里明白穆秋梧是为了自己着想,但还是不依不饶地挑剔:“哦……所以现在也是喊顺口了?”

“以后我定会注意,绝不再这么喊她了……”

至此,穆秋梧再不当什么正人君子了,无数的吻细密缠绵,遍布师毓卿的颈、肩再到后背。

师毓卿被吻得浑身酥麻,双脚发软,在水里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她很少见穆秋梧这样主动热情,转过身回以同样的热情,唇瓣紧贴的那一刻,浥尘殿里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些许……

与此同时,浥尘殿外的石阶上,巽儿和离儿并排坐着,两人都是双手撑着脸,一脸郁闷的模样,甚至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听到对方的叹气声,两人相视一眼,再次默契十足地同时垂下头去。

离儿望向站在旁边的钟如栩,嘴都要噘到天上去了:“娘,为何不让巽儿拦着皇后啊?姐姐这次遭罪不都是因为他么?”

巽儿回味着刚才的打斗,啧啧两声:“要是姑姑不喊停,我还真想再跟他过两招呢,没想到皇后殿下的身手竟如此之好!”

离儿没想到她郁闷的竟是这个,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敲了下巽儿的脑袋:“你啊!重要的是这个么?他一个男人,生在逦朝练什么武?这难道不是别有用心吗?”

巽儿委屈巴巴地揉着头:“我就是觉得好久没这么过瘾了嘛……而且离姐姐你放心,不是姑姑喊停的话,再有三招我就制住他了,所以嘛,他习武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可现在跟他独处一室的是卿姐姐啊,又不是你……远水难救近火,你人也被关在殿外了,有什么用?”

钟如栩站在旁边廊柱下,耳听两个小丫头的对话,自始至终都不曾解释自己的动机。

也许是想给皇后一个机会,也许是她觉得皇上是想见皇后的,亦或者是她不想皇上被对师毓秀的仇恨所蒙蔽……

但事不过三,倘若这次过后陛下还是会因这段情受伤害,那以后她绝不会再多事,以免生出更多的是非来。

浥尘池。

最后关头,穆秋梧念及师毓卿尚在病中,没舍得让她受累,停下了动作。

外面的金铃叮当作响,二人的衣物都已准备妥当,细无声地摆放在了大殿门口的位置。

穆秋梧见其中一个托盘里放着一套他穿的浮光锦制墨绿色宽袖广身长袍,讪讪地揉了下鼻子。

他自行换好衣裳后又过来伺候着师毓卿更衣,师毓卿望着他替自己系盘扣时专注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穆哥哥,那两个侍从……”

“是他们不好,不该在宫里乱嚼舌根,你不必多言。”

穆秋梧以为她是想要解释自己对侍从下手的动机,但师毓卿却道:“我是想提醒你,回去好好查查身边伺候的人的底细,那俩侍从是季贲慧安插进来挑拨你我关系的。”

“你早就知道了?”

“不是,这两日才得到的消息。”师毓卿顿了顿,“我不信那日他二人不知道内殿有人,更不信临时进来内殿一次的人就能轻易发现信在哪,还研究信封是什么材质的。”

“所以你就找人摸了他们的底细?”

“不错。”

“也就是说,那日你只凭怀疑就对他二人下了手?卿儿,这次是被你言中了,那下次呢?万一滥杀无辜了怎么办?”穆秋梧说着说着,又较真起来。

师毓卿双眼冰寒,言及生死问题时就像是阎罗殿里判官一般冷漠无情:“如此,那便错杀吧。宁可错杀,朕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

“那岂非成了暴君?”

“穆哥哥还是别拿这些忠孝礼义来要求我了,若不是逦朝皇室独我一人,这皇位如何轮得到我?母皇从未教过我怎么做皇帝,我能坐在这三年,自认已是尽力了。”

穆秋梧第一次听她表明对皇位的态度,这天下至高之位,一方面确实是无上荣光,可另一方面也的确是高处不胜寒。

三年来他二人之间的一切问题,说白了不也是因这皇位影响吗?

可他也知道,师毓卿在这世间,既无大家背景的荫蔽,也无小家父母的垂怜,这冰冷的皇位已然是她唯一的倚仗。

思来想去,他唯一能提的要求,便只剩下那一个——

“卿儿,你能否,让亓逸离宫?”

师毓卿玩味地望向穆秋梧,挑起了他的一绺发丝,“为何?莫非是雍梧宫里的醋坛子全翻了?”

穆秋梧抿唇,算是默认了。

“不行。”

师毓卿拒绝得很干脆,毕竟亓逸身份特殊,如今北祯南逦实力悬殊不大,谁能够拉拢西疆便是制胜的关键。

她是不想当皇帝,但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亓逸对她有情,那她何不好好利用这一点,断不能为了穆秋梧的喜恶去影响未来的天下大势。

她背后的考量穆秋梧不得而知,但这轻飘飘的两个字飘到他耳中,就像一根刺,扎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动了动嘴唇,罕见地耍起性子来:“师毓秀那样写信求我助她回邛都我都未曾应过一次,我不过是想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都不行吗?”

师毓卿不想他对亓逸的怨妒竟到了这步田地,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愣愣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你去庆阳宫,不想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更不喜欢碍着皇后身份,每次都要对他摆笑脸的自己。就因为你是皇上,所以我就要和别的男人分享你吗?卿儿,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大度,你让他走好不好?”

“过些日子吧……”

师毓卿深知事以密成,哪怕是最亲密的人她也不愿透露半分,但看到穆秋梧如此激动,她只好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

穆秋梧只当亓逸在师毓卿心中的分量如此之重,最后的理智也逐渐丧失,他怒极反笑,还后退半步跪了下来,郑重地叩拜道:“那臣便恳请陛下迎师毓秀回邛都静养,望陛下恩准!”

至今穆秋梧都以为师毓卿是为了小时候师毓秀霸道专横而耿耿于怀,不想此言一出,师毓卿气得浑身发抖,甚至失了智地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穆秋梧的脸上。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甚至单手掐住了穆秋梧的下巴,“皇后若是也想处拔舌之刑,就继续给你的所谓同窗求情吧。”

口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她的声音亦在发颤。

“若是不想连累穆府上下,就在朕没改变心意前赶紧滚!”

穆秋梧木然地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师毓卿会因师毓秀失控到这种程度。

当下已然祸从口出,他自知理亏,只好先行离去,欲等二人都冷静后再作打算。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次离去,他与师毓卿差点再无转圜余地。

外面久候多时的三人听闻动静赶来时,见到双目赤红却故作镇定的师毓卿,心头皆是一紧,却又都沉默不语。

浥尘殿里唯余泉水汩汩,巽儿乖巧地扶着师毓卿坐下,钟如栩与离儿则在一旁打扫善后。

离儿收拾穆秋梧留下的衣物时,一个刻着黄花决明的药瓶掉了出来,她记得,这是宋决明那小子的东西……

她记得宋决明有个习惯,凡是他所研制的药物,都会放在刻有黄花决明的容器之中。

难道是皇后向他求了什么药?

离儿的鼻子格外敏锐,她打开瓷瓶轻轻一嗅,眼睛不由瞪大了一圈。

皇后他,这是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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