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影子是个女子，仿佛与阿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不过周身气质却大不相同，连带着面容也有一二可区别。

一个若花骨含苞，一个正姣姣绽放。

月光照水，暗香浮动。

她的身上好似镀了一层月华，白衣若仙，巧笑倩兮，眉眼间有着遗世独立的超尘脱俗。

女子回眸，对着缥缈的虚无于唇间竖起一指。

轻声一语，嘘。

水镜外的三人猛然撞上了这突如其来的目光。

她竟然知道有人在窥视！

据关银烛所知，黑白双花都想要杀死对方，所以他靠特殊手段以菱花镜的记忆和黑花做了交易。

他得到红厄凶镜，黑花则通过他进入水镜吞噬白花，从而成为真正的黄泉。

可此刻出现在水镜中的人，却变成了白花。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

关银烛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心里没了底，与黑花的约定本就是冒险一搏，若她有了足够的力量就能脱离冥界的桎梏，届时便不再需要山神的心脏，叶河就不用涉险。

但现在出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若逃离冥界的是能操控红厄的白花，那整个人间都会沦为炼狱。

看着水镜中的场景，叶河起了兴趣，不用猜便能知道关银烛背地里肯定干了不少事，这副表情怕是见到了预料之外的人。

他以为的是谁？

黑花吗？

戏谑问道，“关兄，你脸上好多汗，很热吗？”

关银烛顺势作捧心状，“哎呦，是她突然从水里爬出来，把我吓惨了。”

水镜中白花转过了身，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随着那奇怪的女子越走越近，阿水害怕地哭着道，“别吃我——”

白花噗嗤一笑，蹲下身来揭开阿水捂眼睛的手，打断了话语，“我就是你养的那条鲤鱼呀，好妹妹，我是来报恩的。”

阿水止了哭，眼中充满了惊愕与疑惑。

“你为什么和我长得那么像？而且，一条红鲤鱼为什么穿着白裙子？”

白花一个用力将地上的少女扯了起来，回道，“因为水的颜色是白的呀。我化出人形第一次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你，我好高兴。”

镜外的三人表情各异。

鲤鱼？报恩？

这不睁眼说瞎话，白花究竟意欲何为？

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阿水是信了。

后来的日子里，白花总会在夜间出现，二人仿佛真多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姐妹，直到改变阿水命运的那一道圣旨出现。

奇怪的是，这次的场景却和汨川与叶河看见的不一样，黄木蔚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难道红厄中的一切都被白花篡改了，可她怎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个死去的理由吗？

越来越多的疑问开始出现，虽然摸不清她的路数，可大家都隐隐约约感受到，白花在下一盘大棋。

来迎泉妃入宫的是个太监，见人久久不接圣旨，提着尖细的嗓音劝解道，“娘娘为难的可不止杂家，还有大皇子。”

“他为了您忤逆圣意，拒了与丞相府千金的婚事，这可是陛下的颜面。一个皇子的心志，怎么能被允许折在女人的手里？”

“您若是不入宫，将要断送的可不止大皇子的前程，还有他的性命。”

阿水早已慌乱得六神无主，此刻这一句断送性命，逼得她再也没有退路。

蔚蔚为了娶她拼死相抗，想起那双意气风发的眼睛，阿水红了眼眶。

她的人生像她的名字，没有方向，没有尽头。

水能留住什么？水又能选择什么？

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阿水最终还是妥协了，坐上了去往京城的马车。

抵达皇宫的那一日，她被正式册封，仪式很快便草草了结，皇帝没有出现，甚至后宫的妃嫔也没有一个上门道贺。

阿水看过镇上的小姐们成婚，新郎骑着高头大马，新娘盖着红盖头。

从前以为她的一生里也会那么热闹一场，想起那些唢呐曲里的笑语欢声，恍如隔世。

夜里，阿水一个人端坐在床畔，被裹在不合身的红色宫装里，歪歪倒倒打起瞌睡来。

一道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床头，本来还困倦的阿水瞬间清明，看清来人后一脸欣喜。

“小鲤鱼，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回到水里去了。”

“我归处的水，是阿水的水。”白花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你可知他们迎你入宫的缘由？”

阿水心中酸涩，连寺庙里的出家人都免不了口角龃龉，何况是蔚蔚口中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总归是那群人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皇室罢了。

“听宫人说，是因为蔚蔚心爱于我，惹怒了陛下。我是自愿入宫的，为了蔚蔚能活着，我什么都愿意。”

“哈哈哈哈……”白花突然猛地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拙劣的笑话，“别人说，什么都听别人说，你究竟觉得自己多无知才不肯动动脑子？别人不骗你骗谁？”

不等阿水反驳，白花就抓起了她的手，“我带你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人现在究竟是何模样。”

画面瞬转，二人出现在一处空荡的院子里，微风吹开了前面屋子的雕花轩窗，挂着的风铃丁零作响。

垂下纱幔的床榻上，两道身影隐约交叠，缱绻缠绵。

红烛落泪，映着榻上女子俏丽凄婉的脸庞，一双手抚上那张柔美动人的脸。

“清颜，不是你听到的那样，你信我，她只是我的一步棋罢了，我怎么会看上一个粗鄙的渔家女？都是为了保护你。”

苏清颜眼神受伤，“她上不得台面，我一个罪臣之女又何尝不是？”

男人滚烫的吻落在女子的手背，“她怎配与你比？所有的明枪暗箭，自有她替你受着。”

“你不要忧心，我不会把你藏一辈子，他日我登基为帝，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窗外冷风如刀，站在夜色里的少女步履不稳，好似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男子熟悉的侧脸摩挲着怀中人，阿水死死咬紧战栗的牙齿，刺眼的一幕令她血液倒涌。

她想闯进去质问黄木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