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轻轻环住女子纤细的腰肢，用力抱紧，仿佛想要揉进自己的身体……

叶无孑身体被勒得生疼，闷哼了一声，他才若有所觉，轻轻放开。

缓缓抬眸看她，动了动唇，满是委屈，“那个陆子州……”

叶无孑摇摇头，“你都看出他有问题，我就认不出来吗？只是此人贸然出现，又把背景身世做的如此天衣无缝，让我无从查起，背后肯定不是一般势力。”

“还有一点，迎水村的陆子州，年岁大概在二十二三左右，与你应该是不相上下。我们府里的陆子州，虽然皮相上等，但是看上去也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了，也许更大。我这年纪上，有些出入，不知是他自身的问题，还是……真的有问题？”

“一切不过将计就计罢了。我虽然怀疑陆子州，但是眼下并无证据，不过等待时机，让他自己露出马脚罢了。”

“可是此人，心性沉稳，极有耐性，与他说什么，也总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也不会主动与我说些什么，或者问什么。”

“这样等下去，可如何是好？”

视线回到眼前人身上，目露担忧:“你的身体，不能再耽搁下去。陆子州怎么办呢？我总不能把他单独留在府上，我可不觉得别人能够看得住他。”

床上人眼眸微动，淡淡思索一瞬，“你看这样行不行？等他养的好一些，把他交给你的同僚们照料几日？”

叶无孑看出他眼底的狡黠，浅浅一笑，挑眉问道:“你说的同僚，是哪一位啊？”

他嘟起嘴，认真想了想，“如今你手上真正可用的人，实在有限，那些千户，小百户的，怕是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更莫要说那些总旗小旗了。细细算来，恐怕也只有那一位了。”

手指一转，虚空中戳了戳锦衣使司的方向。

“左右你现在才是指挥使，是整个锦衣卫的老大。他低你一头，对你的话，总不好推辞吧？”

叶无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将陆子州直接推给李明玦“照顾”，而陆子州纵然手段高明，在李明玦手底下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叶无孑倒不担心李明玦的本事，只是，李明玦的那个脾气……实在一言难尽。

当初自己刚刚被破格录用为锦衣卫，一到锦衣使司，所有人都看自己不顺眼，觉得自己身为女子，却入朝为官，还是到锦衣卫这样的地方，实在有些有违世俗，更是入不得他们的眼。

尤其叶无孑还身居高位，最让那些人眼红心妒。

这里面，最刻薄寒酸的，就属李明玦了。

旁人因为叶无孑的官职所在，脾性也不是十分谦和，所以他们只敢在背地里嚼舌根子。只有李明玦，每每见了叶无孑，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毫无顾忌地就阴阳怪气嘲讽自己，说话那个难听，也根本不管叶无孑受不受的了。

当初的指挥使肖放对于这个刚刚空降到此的小女娃，也打心眼里不太喜欢，但是自己是堂堂指挥使，坐镇锦衣使司，说话办事，总要公正一些，才能服众。

纵然不喜欢叶无孑，但也不会表现的太过。

后来，叶无孑凭借自己的聪明睿智，坚毅刚强的秉性，还有一身高强的武艺，赢得了整个锦衣卫上下的人心。

可是，就只有李明玦一人，油盐不进，不论叶无孑表现的如何惊才艳艳，都总是一副十分瞧不上人的样子。

哪怕现在叶无孑升任指挥使，身居高位，已经是李明玦的顶头上司，他也没有表现出对叶无孑恭敬多少。

如今叶无孑与他公事，也多是两人商议，或者李明玦给叶无孑提供经验建议，命令什么的，不存在的。

李明玦也不会听她的……

要说，真的把陆子州送到李明玦眼皮子底下，让他看着，同不同意放一边，就那张毒嘴就能损死人。

偏叶无孑一向对李明玦还是十分敬重的，不管他嘴怎么毒，也不好翻脸。

不过，叶无孑温柔如水的眼神落在眼前人身上，无奈摇头，他的身子耽搁不起。

这次看来，只能厚着脸皮，让李明玦帮忙了。

叶无孑安抚好了心上人，决定先去找陆子州说明此事。

陆子州的房中。

他半靠在床榻上，安安静静，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听到他轻柔的呼吸声，叶无孑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小姐，是你回来了？”陆子州神色浅浅。

叶无孑拉过一张木凳坐在床前，温声道:“陆公子，你修养这几日，感觉身体如何了？”

陆子州点点头，“已经无大碍了。小姐如果要为在下安排活计，在下也能做的。”

“那倒不必。你身子弱，这冬日里，就先养着。等来年开春，你若身子能健壮一些，你想做什么事，就随你去。”

陆子州乖巧地点头，“一切都听小姐的。小姐，之前能到院里的另一位公子身子不虞，眼下，如何了？”

“他呀？他跟你一样，也是身子不好，见不得寒风，一直在屋子里养着，也总不见好。眼下，身体是更不好了，已经出现了吐血的症状。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知这个冬天挨不挨得过去。我实在忧心。”

叶无孑半真半假地说着，不过那份担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陆子州微微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是子州不好。如果不是子州贸然出现在此，也不会让小姐为子州费心。小姐这几日应该是对子州太过关切了些，才让那位公子心里难过，让他本来就不好的身子，还吐了血。”

更加忧心紧张起来，“若是那位公子真因子州的原因，有个什么意外，那子州真是万死难恕其罪过了！”

忽然急切，“小姐，不如你将子州赶出去吧！只要给子州一根盲棍，一只碗，将子州带到附近的破庙去，子州也能自力更生，绝不让小姐为难！那位公子，应该也能舒心了吧。”

说着又淡淡啜泣起来，“子州不好。子州自小就命不好，天生体弱，胎里不足，本来就是家里的负累，拖着一家人受罪。这就是子州的罪过。”

“所以老天要惩罚子州，让子州双目失明，失去双亲，流落街头。如今有幸被小姐救护，也是子州侥幸得来的。这些本来就不是该子州拥有的。”

“子州天生命贱。小姐就莫要在意，就放子州去吧。”

叶无孑一声不吭，听他一个人嘚吧嘚吧了半天。

她有些疑惑，本来安静如山的男子，怎的突然如此话多起来？

而且说的话让人听着还那么……那么不对劲呢！

虽然乍一听，会觉得陆子州很可怜，继而会对他涌起一股不管不顾地护持的冲动，但是，仔细一想，就觉得哪里哪里不对劲。

叶无孑揉了揉内心，豁然想起，以前韩小策就很喜欢卖惨，然后颇不要脸加理直气壮地讹诈自己，好像自己欠他的一般。

可，这个陆子州，柔柔弱弱的样子，看着就想让人欺负，而且和韩小策正好相反，他好像欠了全天下人的！

叶无孑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干咳一声，正色道:“陆公子不要多想，这些不关你的事。陆公子已经很好了，无需和旁人比。此来，我是有一件事像和陆公子商议。”

陆子州微微炼神，抬起头来，好像在看叶无孑，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小姐有何事要吩咐子州？”

“呵！陆公子言重。吩咐谈不上，只有有件事的确要与公子交待。因为阿束……就是陆公子口中的那位公子，他的确吐了血，病情又加重了，如今还在昏迷不醒，虽然眼下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生机很弱，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打算带阿束出府，去寻一位神医。若是能寻到，阿束的身子也许还有救。只是路途遥远，这冬日气候又干又冷，寒风太过刺骨，实在不宜出门。”

“我也本来打算打陆公子一起去的。但是，这冬日气候不好，我一人精力有限，实在顾不了两人，若是路上有个好歹，便不好了。”

“所以我想着，我先带阿束去。阿束病情更加严重，待找到神医，阿束的病情稳定下来，我自然会恳求神医一同回府，为陆公子诊治。”

“这段时间，恐怕也只能委屈陆公子暂时留在京城了。”

陆子州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只是默默听完，呆了片刻，终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叶无孑松了口气，继续道:“只是还有一事，我得告诉陆公子。我，不算什么高门大户，但是家里也做着一些小生意养家糊口，所以，总会有一时不查，得罪一些生意上的人。”

“此去，我离京太久，将陆公子一人放在府上，我也实在不放心。”

陆子州歪了歪头，“小姐，您的府上，不是只有子州一人啊～不是还是迎春碧溪两位姐姐，还有为子州诊病的大夫和他的药童吗？”

叶无孑只觉陆子州难缠，耐着性子解释道:“大夫是我专门从外面请来的。待陆公子身子好些，他就该离府了，不会长久呆在府上。至于迎春碧溪，还有其他的小厮，他们都是普通人，对付那些刻意来找事的人，他们是应付不了的。若进来几个穷凶极恶之徒，他们便是拼了命，也是护不住陆公子的。”

“我有一个朋友，十分可靠。他家底比我还要殷实，府上望着数十个护院，比我这里要安全多了。所以，我想着，在我离开这段时间，陆公子就不妨借住到我那位朋友府上去住。”

陆子州默默抓紧了身上的锦被，面上不显分毫，还是轻声推据着:“小姐，我在府上没事的。小姐和阿束公子走了，就算真的有人来找麻烦，但他们见小姐不在，应该也不会为难子州的，就像不会为难迎春和碧溪一样。”

叶无孑闭了闭眼，眼下已经急得想要骂人了，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这怎么能一样呢？迎春碧溪，是我府上的下人，陆公子可不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陆公子与迎春碧溪的差别。再说，这段时间以来，京城之中人尽皆知，我对待陆公子的不同。俨然，碧溪已经将陆公子当做我府上的半个主子了。既然是主子，既然与我有关系，他们就不会放过你。”

陆子州抓紧棉被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似乎在心底与叶无孑展开了一场无声的拉锯战，他不想落败。

“小姐说的有理。小姐能将子州视为自己人，子州受宠若惊，也受之无愧。只是，小姐的那位朋友，子州完全不认识，就算到了他的府上，也是陌生之地。子州有眼疾，到了别处，也是寄人篱下，无人会真心对待子州，子州是个废人，只会受人白眼，遭人嫌弃。”

喉头哽咽几分，“若是小姐当真有此心，倒不如更狠心一些，就如子州之前若说，赠我一根盲棍和瓷碗，让我出府吧。”

陆子州神色凄凄，看得叶无孑是僵硬着嘴巴，不知所措。

不过，听到陆子州话中频频的得寸进尺，叶无孑还是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

谁把你视为自己人了？说是换到别处就是陌生之地，寄人篱下，说得好像在自己府上就不是陌生之地，就不是寄人篱下之样！

这陆子州话里话外总让叶无孑感觉，他有心贴着自己。

叶无孑干笑，“你说哪里话？陆公子还要做我一人的乐师，更是我的知音。我怎能将陆公子弃之不顾？只是，此事我思量再三，还是觉得这是最好的决定。你要当真觉得换了别处不适应，会多有不便，那我就将碧溪和两个小厮一起带过去，照顾陆公子可好。手下有自己人用着，想必陆公子更能得心应手些。”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等陆子州说完，叶无孑直接出声打断，语气中已经隐含不悦和淡淡的威胁。

“陆公子，此事我已经决定，你还是安心搬过去为好。否则，你住在府上，真的有人上门闹事，你有个好歹万一，这责任，是你背，还是我背？我的府上若是出了人命，我也是不高兴的。毕竟，我是做生意，也不希望自己的府上见血，多少也会晦气的。”

“你说呢？”

陆子州松开抓住锦被的手，喉结动了动，认真点头应下。

他察觉到周身萦绕的寒意，明白叶无孑话中的威胁，和不可抗拒。

所谓商量，不过是她给自己留下的表面工程。

从来就没有商量一说，她是来通知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