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叶无孑驱赶马车，已经到了一处镇子上。

镇子不大，客栈虽然没有京城里那般奢华，但也足够温暖舒适了。

叶无孑没有多问，就直接开口要了一间房。

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韩策如今的身体状况，实在让她不放心。

若是他半夜毒发，只怕救治不及就了不得了。

只是叶无孑在掌柜面前板板正正说出开一间房的时候，韩策明显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不过他也只是抿了抿唇，并没有多说什么。

房间里，小二端上来饭菜，韩策依然吃的不多，他吃了几口菜，喝了半碗粥就捂着胸口上床休息了。

一早叶无孑把他眉间的朱砂痣用药水掩去了，又重新戴上了面具。

韩策上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轻咳两声，将面上的面具解下放在枕边，闭上眼睛，呼吸绵长。

那副恬适的模样，仿佛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叶无孑一顿饭吃的也没有滋味，吃了几口，就放了碗筷。

来到床边，静静望着床上人，卷长的睫毛让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

睫毛微颤，在指尖划下奇异的触感，让叶无孑下意识收回了手。

……他在装睡。

叶无孑突然起了坏心，半跪在床前，单手托着下巴，嘴巴撅起，冲着他的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缓缓吹气。

蓦地，被子下面钻出一只手将她牢牢拉住，一把将她整个人拖到床上，床榻也跟着明显一沉，叶无孑只觉自己被狠狠压住，毫无反抗之力。

摇曳的烛火下，他俊美无俦的容颜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眸中倒映着万千莹莹星河，在那星河之下，是身下人惊愕无措的可爱模样。

他刻意向下压了压，一张脸与对方靠的极近，温热的鼻息缓缓扑在叶无孑脸上，刺激着脸上每一寸毛孔，那感觉痒痒的，让叶无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极少见叶无孑这般温润瑟缩的样子，引得身上人心情大好，轻笑一声:“不是你先撩拨我的吗？怎么看你的样子，倒像是不适应的样子。”

他说话的声音引得胸腔震动频频，让叶无孑几乎可以听得清楚他的心跳。

偏他还说话间还带着钩子，勾的人耳痒心动。

叶无孑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本能地抬手顶住他的胸膛，推了推，愣是坚如磐石，丝毫未动。

“你……你先起来。”叶无孑一张小脸嫩红嫩红的，像极了树上沉甸甸的果子，借着昏黄的烛光，更是显得诱惑不已，几番诱的那人想要咬一口。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叶无孑脸上被人啃了一口，又点疼，又有点痒，还沾着口水……

此刻，她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几番变幻，精彩极了。

她忍不住锤了一下他的胸口，怒道:“你是狗吗？随随便便咬人家的脸！还沾我一脸口水，恶心死了！”

说话间，还十分嫌弃的样子，抬手将被他咬过的位置擦了好几下。

韩策被她这番动作刺激到了，深邃的眸子愈发幽深，周身气势变得危险起来。

“恶心？你嫌弃我？”

此刻他的语气可以说十分不悦。

叶无孑却自动忽略他发出的警告，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还不够明显吗？你不但莫名其妙地咬我，还蹭我一脸口水，我凭什么不能嫌弃你？”

“莫名其妙？”韩策更加危险地眯了眯眼，“要不是你对着我的眼睛吹气，我能咬你吗？我从小长到这么大，可从来没有咬过别人。你是我第一个咬的人，你应该感到幸运才是，你居然还敢嫌弃！”

叶无孑震惊地瞪着他，自己没听错吧？自己作为他第一个咬的人，真的是一件很光荣幸运的事吗？

那自己也自小没有咬过人，是不是自己咬他一口，他也应该感觉很荣幸？

“怎么不说话？”

叶无孑发了一小会儿呆，就让压在身上的人十分不高兴，还用手臂压了压她。

叶无孑回过神来，盯着他精致无暇的侧脸，眼中划过一抹精光，然后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脑袋，轻轻向下压了压，然后……张嘴也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砸吧砸吧嘴品评着:“还行。味道不错。这也是我的第一口，你觉得荣幸吗？”

韩策脸上还残存着淡淡的一圈粉色的牙印，牙印周围也沾着些许还冒着莹光的……口水。

望着身下之人，一时间震惊地都傻了眼，这丫头反撩的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

“你！你这是跟谁学的？！”

韩策有些羞恼地红了脸。

“你啊～”叶无孑一脸坦然，“礼尚往来，很公平。”

“礼尚往来？”韩策在口中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

目光缓缓游离，最后定格在叶无孑脸上，露出一抹邪笑，别有意味地问道:“既然你这么讲究公平，是不是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会对我礼尚往来地还回来？”

叶无孑漂亮的青眉微蹙，下意识就觉得这是韩策在拐弯抹角地给她下套，稍稍思量一瞬，便道:“那要看什么事了。若是无足轻重的事，我自是不必理你，我大人大量，倘若你……不知分寸，我自也是要还回来的！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岂是如此好欺负的？”

“那……”韩策声音拉长了好几个调，凑到她耳边，轻声吐气，“我若欺负了大人，大人当真要欺负回来吗？”

叶无孑被他一阵魅惑入骨的声音，引得全身一阵酥麻，哪哪都动弹不了。

这家伙，明明就是在勾引她！

要命的狐狸精！

狐狸精，就是叶无孑对韩策的定义。因为他本来就长了一双狐狸眼，魅惑勾人极了，看人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时时在算计对方的感觉，让人心里发毛。

而这个男人却偏偏对叶无孑用尽了温柔缱绻的手段，让叶无孑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思。

能魅惑得了人的心思，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叶无孑强忍住胸口激烈的悸动，再次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眼神左右乱瞟着，不敢看他勾人的眼睛。

“那个……不许欺负我！否则……否则我就不带你回蝶谷，给你解毒了。”

这句话说得十分没有威慑力。

他却轻嗤一声笑了起来，声音缱绻悠长，“如此，我便不解毒了。”

向下又凑近了些，“能死在你身上，我心甘情愿，幸运至极。”

叶无孑赶紧捂了他的嘴，脸色再次涨红，慌乱无措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死在……”

后面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羞恼道:“不许勾引我！你再乱说话，我割了你舌头！”

“勾引你？”韩策顿时一脸无辜，笑得狡黠，“明明大人勾引我啊～”

“胡说！我何时勾引你了？！”

“大人还不承认呢。刚刚还对着我的眼睛吹气，眼下又乖顺地躺在我的身下，这般粉嫩羞怯的模样，可真让人欲罢不能。再说，大人可是我的心上之人，你对心仪你的人露出这般姿态，谁见了也会忍不住欺负我。”

压低声线，带着惑人的暗哑:“我记得，我可向大人说过，我不是圣人。再说，圣人也未必就能坐怀不乱吧。”

叶无孑被他这副缓缓逼近，温柔却又强势的模样，吓得不轻，连连摇头拒绝:“不行不行！你身子不好，你还中毒在身，那个……经不起……折腾的……”

叶无孑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气愤的想打自己几巴掌。这是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韩策听到这话，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幽深，定定地望着眼前人可爱又无措的小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暗叹:她怎么能这么有意思呢？

他自己这副德行，他很清楚，自己眼下的确是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自己身体健康，就冲她这副懵懂又慌乱的样子，一定不会放过她！

“小丫头。”

他叫她小丫头。充满宠溺，温柔与怜惜。

“什么？”叶无孑充满水雾的大眼睛，迷蒙地看着他，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我爱你。”

叶无孑傻了。

脑子混乱起来，总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你……你说什么？”

他将脑袋向下压了压，几乎凑到叶无孑脸上，吐息如火，字字清晰，深情款款:“我说，我的小丫头，我爱你。”

叶无孑红唇微张，眼中水雾迷蒙，那一瞬间的意乱情迷，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也什么也想不起来。

眼中，心上，只有眼前人。

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韩策直接果断地将头彻底压了下去，深深地噙上那双薄唇，一瞬间唇齿交缠，呼吸乱了节奏。

叶无孑心跳的飞快，眼睛却瞪的老大，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是被动承受着一切。

她疑惑，她胡乱，在心中默默分析，他们两个到底是因为因为哪一步刺激发展到这儿的？

难不成，是有人给他们下药了？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唇上一痛，不由轻轻闷哼一声，一双大手覆上她的眼睛，将不大的光亮彻底遮盖，眼前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不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勾魂摄魄，“这种时候，你还能如此不专心地胡思乱想，当真是我如此没有魅力吗？你可知，不专心，可是要受罚的～”

叶无孑心尖一跳，心头紧张着他说的惩罚，却突然在下一刻，口中的气息被尽数吸取，隔断，让她几次差点窒息……

末了，她动了动红肿的唇，出声道:“你是混蛋。“

“你说什么？”沙哑的声音似乎压抑着眸中不满的情绪。

“你欺负我，就是混蛋。”

他却轻轻笑开，“你可以欺负回来啊～我不是说了吗，叶大人。我欺负了叶大人，叶大人尽管欺负回来就是，哪怕再加几倍，我也甘愿受着。如何？大人可要欺负回来？”

“韩小策！”叶无孑隐隐咬牙切齿。

他笑得十分畅快。

叶无孑有些委屈的挫败，咬了咬唇，道:“以后，不许对别的姑娘这般。要不然，我会很难过。我难过了，也不会让别人好过。我脾气大，背后有靠山。我会杀了让我难过的人，无论是你，还是她。”

这话说得霸道又心酸。

韩策听到这话，语气中也染上了几分正式，“我此一生，唯爱你一人。我可以确定，我不会再对旁人如此般用心，更莫要说生出这样的心思。”

“只是，”他顿了顿，语气有些不确定，“你呢？你可会对旁的男子这般？让他们亲近你，你会抱他们，给主动咬他们的脸？我也会难过，脾气也很大，但是我做不到如你这般，杀了他，还要杀了你。”

“一来，我活不长久，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二来，我舍不得你，就算你与旁的男子亲近，我也对你下不了杀手，最多，谁亲近你，我就杀了那人就是。对你，我永远没有办法。”

叶无孑心下又酸又疼，胸口忍不住发闷，躺在床上，闷声道:“你还要蒙我眼睛蒙多久？”

他的手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说着:“小丫头，倘若……倘若我闯不过那一天，终是要离你而去，你要答应我，你可以为我伤心，不过，只能伤心一阵，过后要很快振作起来。”

“你要记着我，记我一辈子，不能忘了我。不过也不能因为我打扰了你以后的生活。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做你这个风光无限的指挥使大人。”

“还有，”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落寞，“你可以嫁人，可以成亲。只是，不许你对他像对我这般用心。你可以不爱他，哪怕爱他，也只能一点点。你还是要更多的爱自己。”

“你爱他太多，你自己会很累，我……我也会吃醋。我舍不得让你孤独终老，那样，太苦了。我虽然自私，但是还是希望会有一个人能代替我，疼你，护你。”

“还有，以后每年清明节扫墓，你都要带贡品和纸钱来看我，到我坟前跟我说说话。我这么爱热闹的人，没有人理我，我会很寂寞的。有你每年来跟我说话聊天，我会很高兴。”

“还有，你来祭拜我的时候，记得一定不要带你以后嫁人的相公。我见了他，会很生气，一定会。但是，你可以带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很喜欢。看到了你，看到了你的孩子，我就会感觉，我们一家人是团聚的……”

他像交待临终遗言似的，絮絮叨叨了许多，不厌其烦，滔滔不绝。

叶无孑没有半分不耐烦，每一个字她都耐心地听着，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这个狗男人！真是坏的很！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欺负自己一顿不说，还总要说这些话惹得她哭！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想装高大，装仁义，她偏偏就不如他的意！

她发誓，哪怕拼尽一切也要留住他的命！如果做不到，她就陪他一起死！绝不会成全了他一人的“深明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