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朱仙镇十八行之一恒发行的东家尹德茂，不满韩贞吉的指挥和策略，暗自开始考虑退路了。

五月初五，朱仙镇和开封城的粮食收购价已经涨到了五成，一石大米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一两五钱银，照比商会订的均价每石九钱二分银，已经涨了五钱八分银子，这个价格严重的虚高了。

韩贞吉看着账本，抿着嘴唇，脸上神情阴晴不定。广泰利的大掌柜程紫霄正在汇报情况：“十八行这五天已经收了十五万斤当年新粮，算上之前出手的陈粮，按照东家承诺的差价补偿，已经有一千四百五十两银子了。东家，这才第五天，若是长此以往，咱们可真的赔不起啊。”

“杨同心那边收了多少粮食？”韩贞吉追问道。

“根据派去盯梢的人汇报，属下推演，杨同心这五天预计已经收了三十万斤，也就是三千石。而且咱们的人回报，最近陆续发现杨同心在开封周围，起码有五个可以装三千石粮食的粮仓，算上长垣和开封的粮仓，他的库存已经达到了将近两百万斤！东家，咱们失算了，没有料到杨同心有这么大的粮仓。”

“他……”韩贞吉揉着太阳穴，表情痛苦：“他什么时候，有了五个能装三千石的粮仓？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东家，现下陈留的高凤林和中牟的万永康还没有出手，属下已经探明，他们两人手里有二十万斤粮食没有出手。目下粮价已经涨了五成，杨同心有这么大的粮仓，他完全可以把收购的粮食囤积起来等行市，不着急卖。可咱们十八行的粮仓向来都是分散的，都是各家粮行自己在管，归咱们自己管的粮仓只有三个，封顶也不过四十万斤，一旦各家粮仓满了，那现在情况就对我们极为不利，请东家尽快想想办法。”

“杨同心收了三十万斤粮食，换算过来就是三千石，三千石按照现在的行市，是四千五百两，这点银两还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你传令下去，从今天开始，收购价再提上一成！”

“再提上一成？”程紫霄吃惊之余，连忙劝阻：“东家，咱们还是抓大放小，让过本地的零散用户，主抓大宗客商，例如高凤林和万永康，另外山东来的客商还有不少没有出手进货，这才是要紧。”

“山东那边有汪家坐镇，暂时可以不理。你立刻派人去联络高凤林和万永康，无论如何我要见到他们本人，你现在就把涨价的告示贴出去！”

“东家，天人和的黄腾达拉外地客商都快丧心病狂了！凡是山东来的客商，不仅住宿费他们天人和全包了，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况且汪家虽然在济南府和东昌府有势力，可山东购粮的客商多如牛毛，他们不可能都一一约束。若是招呼不周，让天人和抢了咱们外阜的客商，那咱们可是两头吃亏啊！”

“洪元华呢？他这个二掌柜是吃干饭的？告诉洪元华，若是名册上的山东客商少了一个，我就扣他一个月的薪资！再有，你告诉三掌柜黄鸣人，我这里不是左天南那里，可以混日子。让他立刻去开封城，无论如何也要把高凤林和万永康给我拉过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程紫霄出的门外，只见门口热闹非常，一群操着长垣口音的乡民正在卖粮，程紫霄瞟了一眼，没做他想，出去找二掌柜洪元华和三掌柜黄鸣人商量如何应对。

“韩贞吉那边如何了？”杨同心问道，大掌柜孙伯驹回禀道：“回东家话，根据杜掌柜和马堂主的消息，十八行大约收了十五万斤粮食，远远不如我们。还有一事就是韩贞吉已经亲口承诺，他会按照每石均价九钱二分银子的底价，给十八行涨价的粮行补偿，我算了一下，这五天韩贞吉已经赔了一千多两银子。方才消息过来，韩贞吉又把收购价提高了一成，现在朱仙镇的粮食收购均价已经是每石一两六钱银子，不知道，韩贞吉能撑多久。”

“高凤林和万永康还是没动静么？”

“已经写了一份回信。”孙伯驹拿出一封信来，双手呈给杨同心。

杨同心看完说道：“这两个人老练的很，他们看出来了我和韩贞吉在较劲，想着坐收渔人之利，可不能让他们这么得意。”

“家声。”杨同心喊道，赵家声立刻进来，躬身行礼：“东家请吩咐。”

“去把马堂主请来。”

“是。”赵家声立刻出门把马相初请来，马相初看看赵家声，他总感觉这个赵家声有点油滑，远不如杨延寿那样实在，当下点点头，跟着赵家声到了书房。

赵家声站在门口就没在进去，守在门口外面。松涛不声不响的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马相初进去书房之后，杨同心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马相初，马相初看完面露微笑点点头说道：“此事我安排羊子峨去办。”

“另外，通知杜掌柜，让他把收购价降下来三分银子。”杨同心拿出卷烟，分给孙伯驹和马相初。

“东家这招欲擒故纵很是高明。”孙伯驹点上烟，笑道：“这样高凤林和万永康就不能稳坐钓鱼台了。”

“两天时间也足够了。”杨同心笑着说道。孙伯驹点点头，说道：“腾达那边，差不多把开封城里的山东客商都挖干净了。剩下在朱仙镇的还有三十多人没有出手进货，估计也就在这几天了。”

高凤林和万永康两人躲在客栈里商议，他们两人在陈留和中牟已经收完了当地的大部分余粮，因为是丰收之年，粮食原本卖不上价钱，想着一到开封城就出手。可这次杨同心开市第一天就做霸盘，搅动了整个开封府周边的粮价，他们两人就决定按兵不动，看看再说。

“老高。”万永康穿着一身素色直裰，穿着打扮很体面，他点上烟袋锅，抽了一口说道：“我琢磨了一下，感觉不能再抻着了。那十八行虽然看着财大势大，可他们的粮仓据我所知，是各家管各家的，我和韩贞吉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只有三个粮仓，满仓也不过才三十万斤。而杨同心不同，我和山东的客商打听过，我猜测这杨同心的库存起码有一百万斤。”

高凤林穿着一身绸缎的长衫，手里盘着两枚铁胆，眉头紧皱，说道：“老万，你说这个杨同心做粮行，也不过才两三年的功夫，他真的有财力和韩贞吉掰手腕？韩贞吉可是坐庄开封府很久了。”

万永康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这些天我们也打听了。以我看来，和这个杨同心合作，对咱们将来有好处。韩贞吉那厮是用得着你叫声你哥都不妨事，可一旦你没用了，那就丢过墙。这几天，我的大掌柜派人给我来送信，说中牟县的牙行已经和天人和订了一年的契约，看来这个杨同心年纪虽小，场面却不小。”

高凤林听万永康这么说，背着手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手里的铁胆盘的叮当作响，忽然回头说道：“若是韩贞吉派人来拉拢咱们，咱们应该怎么应对？”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万永康抽了一口旱烟，说道：“若是韩贞吉真的派人来拉拢咱们，找个借口推了。咱们再抻两天，现在是韩贞吉和杨同心过招的关键时间，咱们手里这二十万斤粮食对他们就至关重要，再抻抻。”

两人正在说话的功夫，忽然门外有人敲门。高凤林过去开门一看，是自己的长随高德蒯，问道：“什么事情？”

“东家。”高德蒯闪身进来，说道：“方才我在粮行那边行走，在街面上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朱仙镇的收粮价忽然降了三分银子。”

“你说啥？降价了？”万永康一下站了起来，连忙问道：“那开封城里呢？杨同心是不是也降价了？”

“也降了三分银子。再有，方才我回来的时候，朱仙镇十八行韩贞吉的三掌柜，就是原来左天南的大掌柜黄鸣人在门口等着，说要是拜见两位东家。”

高凤林和万永康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高凤林琢磨了一下，说道：“德蒯你先下去告诉黄鸣人，就说我等下去见他。”

看高德蒯下了楼，高凤林转头说道：“老万，我看咱们不妨这样。我这边先应付一下黄鸣人，韩贞吉既然降价了，以他的为人，是绝对不会给再加上这三分银的。你去和杨同心谈谈，他若是能涨上三分银，那就赶紧卖给他，以免夜长梦多，你意下如何？”

“嗯，只能这么办了，看来是不能再抻了。我走街门去天人和找杨同心谈谈。”万永康一拱手：“那我先过去了。”

高凤林下了楼，在雅间里见到了一脸疲惫的黄鸣人，一拱手说道：“黄掌柜，好久不见呐，最近过得如何？”

“不咋样。”黄鸣人原来是左天南的大掌柜，左天南被钦差砍了脑袋之后，他散尽家财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小命，为了混口饭吃，只得去韩贞吉的手下做个受气的三掌柜。

“韩东家财大气粗必然不会亏待你，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你老兄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黄鸣人苦笑一下，说道：“我们韩东家下了命令，让我务必请你老兄，把手里的粮食卖给我们广泰利，价钱嘛好商量。”

“那你们出什么价钱？”高凤林笑着端着茶杯。

“每石均价一两四钱银子，你走遍开封也找不出这么高的价码了。”黄鸣人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老兄手里起码还有十万斤的粮食没有出手。今年可是丰收之年，这价钱你每石粮食净赚五钱银子，这可是甜买卖啊。”

高凤林一听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笑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手里盘的铁胆叮当作响，说道：“黄掌柜，你当我不知道么？你们广泰利正在和天人和争做霸盘，杨同心那边开出的价码是每石均价一两五钱银子，你给我一两四钱银子，韩贞吉还真会算计啊。”

“老高，你们和韩东家可是老主顾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拆台。”黄鸣人一听高凤林这话，顿感不妙。

“若是往年，你们韩东家还不是往死压价？这是今年，变天了，出来一个杨同心和他争锋，他这才低声下气的来求我。若是往年，他能这么客气？我是一个商人，谁给价钱高，我就把货卖给谁，天经地义，也说不上是给谁拆台。”

“老高，这价钱咱们可以再商量，现在重要的是个态度。若是那杨同心兔子尾巴长不了，你可就算得罪韩东家了。”

“做买卖就没有你们十八行这么霸道的。”高凤林不耐起来：“合着就必须卖给你们家，不卖给你们十八行就是得罪你们了。既然你们如此有能耐，还来求我干啥？”

“老高消消气儿，消消气儿。”黄鸣人连忙给高凤林倒茶，说道：“别生气，韩东家他为人处世就是那个霸道脾气。这样，价钱我也给你每石均价一两五钱银子，你看如何，你要同意，咱们马上到牙行定契约。”

“多谢黄掌柜的好意，我和你们十八行做了么多年买卖。说实话，你们十八行事事都要压人一头，这窝囊气我真受够了，今儿我给你把话挑明了，你们十八行出再高的价钱，我这里也是不伺候了，告辞。”

黄鸣人赶紧去拉高凤林，高凤林一甩袖子，说道：“你们韩东家，平时什么人性，你比我清楚。老黄，多年的交情了，我劝你一句，另谋高就吧。”说完抬腿就走。

黄鸣人坐下苦笑着端起茶杯，叹口气：“我能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