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五月十五日，夏收结束，朱仙镇广泰利东家韩贞吉勉强跟天人和的杨同心打了一个平手，韩贞吉不甘心，决定秋收一举击败杨同心。

开封城里，天人和旗下所有商号的掌柜齐聚一堂，一起汇报夏收战况。

最先开始的是粮行大掌柜孙伯驹，他起身拱拱手：“诸位同僚，东家，师爷。此次夏收为期十五天，咱们天人和四家粮行一共收购当年新粮一百万斤，折算是一万石整，收购均价是每石一两七钱银，合计是一万七千两白银。本府销售三十万斤，合计是三千石，每石均价是九钱二分银，合计是两千七百六十两。总体来看，这次咱们霸盘一共损失了四千八百一十二两银子。这是明细，请东家过目。”

杨同心看完之后，交给师爷万德福，说道：“外阜什么情况？”

“回东家话。”二掌柜黄腾达起身说道：“外阜彰德、卫辉两府一共买走二十二万斤粮食，折算过来是两千两百石，均价每石九钱五分银，合计是两千零九十两。山东客商一共买走三十五万斤，折算是三千五百石，均价每石九钱六分银，合计是三千三百六十两。算下来，外阜一共挣了五千四百五十两。”

“不错，粮行的差事办得不错，值得奖赏。”杨同心笑道。

孙伯驹和黄腾达对视一眼，长出一口气。

账房袁茂春起身回禀：“长垣张茂财他不敢过来见您，那边派人送来了明细。此次夏收，长垣县粮行累积收购当地新粮十六万斤，折算是一千六百石，本县销售六百石，均价是每石九钱五分银，合计是五百七十两。外阜销售走的是咱们的大粮仓，卖了二十一万斤，折算是两千一百石，售价每石是九钱三分银，合计是一千九百五十三两。明细在这里。”

“杜掌柜，你那边呢？”杨同心拿过长垣的明细，看完交给周润。

“东家。”朱仙镇德全、祥禄的掌柜杜海山起身回禀：“此次夏收，我们在朱仙镇收新粮六十万斤，收购价是每石一两七钱银，合计是一万零两百两银子。销售十七万八千斤，折算是一千七百八十石，售价是九钱三分银，合计赚了一千六百五十五两银子。根据闻风堂的线报，属下推演，这次韩贞吉的损失起码在一万两银子出头。所以这次夏收，咱们天人和赢了十八行，恭喜东家。”

“师爷有何高见？”杨同心听完汇报，示意杜海山坐下。

万德福起身拱手说道：“这次夏收，咱们天人和上下齐心，东家运筹帷幄，刨除做霸盘损失的四千两银子，对十八行夏收一战，可谓胜出半筹。目下，再有几个月就是秋收，夏收这一战十八行基本没有盈利。韩贞吉家大业大可能还赔得起。不过十八行里那些较弱的粮行，肯定赔不起。既然如此，属下有一策献给东翁，也请诸位指正。我这个计策是分而化之，逐个击破。”

“师爷请仔细说说。”孙伯驹拱手行礼，他对万德福的本事已经完全认可了。自从万德福定下这次夏收策略之后，局面如同万德福所料一模一样。韩贞吉所谓十面埋伏的策略被轻松化解，万德福这位参谋师爷的才华也显露无疑。

“这一份，是闻风堂马堂主花了半年时间做的一份查访记录。”万德福对着马相初拱手答谢：“马堂主辛苦了。”

马相初拱手答谢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万德福讲解。

“马堂主按照店面大小、人员配置、粮仓多少等几个方面，做了一份十八行的排名，诸位请看。”万德福拿起一根木棍指着挂在木架上的名册：“这一份排名里，最末尾的是恒发行的尹德茂，大通行的伍道祖，茂源行的王世魁这三家。他们相对韩贞吉比较来说，店小人少。闻风堂已经打探明白，他们三家的粮仓满仓封顶只有二十万斤，在十八行里是最小的，这样我们就有机可趁。”

“按照韩贞吉的为人处事，他必然不会和咱们天人和善罢甘休。我推断，秋收的时候，韩贞吉很可能主动做霸盘，而且一定是来势汹汹，想凭借他的财力一举挤垮咱们。可他赔得起，这三家未必能赔得起，闻风堂打探出韩贞吉自掏腰包，帮十八行补足了差价的赔偿。可如果夏收和秋收两个盈利的时节，没有赚到银子，那到了腊月里分红的时候，红利会少很多，甚至可能没有红利可发。这样我们分而化之，逐个击破的策略就有了用武之地，我们可以暗中派人和他们联络，劝他们改行。待到来年春荒的时候，我们再和韩贞吉做一场霸盘，那十八行的联盟不攻自破。这是我的一点小计策，请诸位指正。”

杜海山听完，沉思片刻说道：“东家，韩贞吉夏收的时候，把他的三掌柜黄鸣人开革出柜，属下觉得，咱们可以让黄鸣人帮我们去联络排名最末这三家。若是收到成效，那明年春荒的时候，十八行就如同师爷所说，不攻自破了。”

“韩贞吉为什么把黄鸣人开革了？”杨同心拿出一根卷烟，点上抽了一口。

马相初起身答话：“东家，据说是因为黄鸣人没有拉住高凤林和万永康两个大客商，韩贞吉盛怒之下才把黄鸣人扫地出门了。”

“我倒是觉得，这里面或许是别有内情。”周润思忖片刻，说道：“这位黄鸣人原本是左天南的大掌柜。左天南出事之后，他捐了家产才保住性命，以韩贞吉的为人，他肯收留黄鸣人做三掌柜，或许是因为黄鸣人知道什么内幕，借机堵住他的嘴。两人最后反目，怕是因为左天南被斩这件事已经风平浪静，韩贞吉就借机把黄鸣人扫地出门了。”

“如此说来，韩贞吉的人品还真不怎么样。”杨同心笑道，磕磕烟灰，慢慢说道：“诸位，师爷已经把秋收的策略订了，就是分而化之，逐个击破。你们回去慢慢准备，秋收只怕又是一场恶战。”

“愿为东家效力。”众人起身拱手行礼。

众人散去之后，杨同心叫来赵家声：“你去把胡掌柜请来，他一直等在偏厅里。”赵家声答应一声快步出去，请来涌泉通货行的胡青云。

这胡青云原是长垣县南北行胡广利的儿子，家中被青帮算计，家破人亡，是杨同心在危难之际帮胡青云报了血仇，并资助他银两和秘方，让他重振家业。尽管杨同心当初说是四六分成，胡青云可以分六成，但胡青云感念杨同心的再造之恩，只拿四成，剩下六分红利，每三个月一次定期送杨同心手里，胡青云始终以杨同心的下属自居，不敢越礼。

这次原本不到三个月一送报的时候，是胡青云看杨同心和韩贞吉争做霸盘，怕杨同心财力不济，连忙赶过来援手。

“玉山，请坐。”杨同心笑着拱拱手。

“属下胡青云见过东家。”胡青云拱手行礼，坐在一旁，说道：“东家，虽然还不到三个月一送报的时候。我看你跟韩贞吉过招，怕你财力不济，所以想着给东家帮把手，提前把红利送过来了。”

“玉山有心了。”杨同心笑笑，并没有看明细和银票，而是拿出一根卷烟递给胡青云：“尝尝看。”

“这是……”胡青云家里原是做南北行的，也算见多识广，但是这种卷烟他还是第一次见，点上之后抽了一口，满口生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儿，品了一会儿，兴奋的说道：“这种卷烟将来一定风靡各地，东家可知道是哪家工坊做的？若是能买下来，假以时日，东家一定能日进斗金。”

“是我在许昌开的烟店，秘方是我调配的，可还使得？”

“可是不错。”胡青云抽了一口，笑道：“东家真是厉害，您给我的提纯白糖的秘方，如今咱们的珍珠雪已然坐庄开封府了，最近连洛阳、怀庆、卫辉这些地方的商人都来采购。现在又做出了这种样式新颖口味独特的卷烟，真是广开财路，属下佩服。”

“过一阵子，我让许昌那边送一批过来，你在通货行里贩卖，算是开封城总办理。这样算上白糖和卷烟，盈利会翻倍，适当的时候，就可以建分号了。你有这个权力，不用事事都过来回禀，好歹你也是涌泉商行的东家。”

“我这个东家不过是给您看着产业的。若是没有当初您的资助和秘方，我胡青云还是一个沿街乞讨的叫花子呢，如今我们一家四口平平安安的，我又有了儿子，这好日子的源头还不是东家当初的仗义相救？”

杨同心拿过明细和银票，也没有查看就放在一旁，说道：“这套提纯白糖的秘方，保密这方面你一直做的很好，分号建立的事，我就不参与了，你自己置办。”

“东家，我是这么想的。”胡青云说道：“咱们的珍珠雪如今非常有名，必然有人会仿效，那咱们的分号建立就不能太多。属下以为，宜精不宜多，在河南省内，开封、洛阳、赊店、周口四处就可以，剩下的就不设立那么多分号了。一来是不好管理，二来是咱们的货属于奢侈品，一般百姓是买不起的，这样只要占据商业重镇即可，这是我的一些想法，请东家指教。”

“不错，眼光够长远。”杨同心熄灭了烟，说道：“回头，我让师爷给你写一个方略，供你参考，这方面你有自主的全力，咱们毕竟是合伙……”胡青云皱眉说道：“东家，涌泉通货行说到底你是东家，咱们可不是合伙，是你出银子出秘方，又请沈先生来帮我在开封站住脚，什么合伙之类的话以后不要说了，话说三遍淡如水，你老这么说，可怪让人寒心的。”

“那好吧。”杨同心笑道，胡青云问道：“东家，粮行的盈利摊开了算其实很薄。既然如此，您有这么多的秘方何不再多开几个店铺？”

“还不到时候，目下我需要先打赢韩贞吉，才好继续发展。”杨同心又和胡青云聊了一会儿。胡青云知道杨同心公事务繁忙，反正都在开封城里，抬腿就到了，当下告辞离去。

三天后的早上，杜海山领着被韩贞吉开革出柜的黄鸣人来到杨府。

黄鸣人嘴上全是燎泡，不过神情很亢奋。杜海山亲自找到黄鸣人，投石问路的询问几句，黄鸣人如何听不明白杜海山什么意思，当即就跟来了。

杨同心过来拱手行礼，万德福在一旁也拱手。黄鸣人拱手行礼之后，坐下喝了一口茶，拱手说道：“不瞒杨东家，当初我们左东家待我不薄。可去年旱灾的时候，韩贞吉那厮和左东家本来说好，一起操控行市，趁着荒年好大大的赚上一笔。可是钦差一来开封，韩贞吉就跳反了，丢下一堆黑锅给左东家背。结果，左东家被钦差砍了头，韩贞吉这龟孙怕我把他的丑事抖落出去，让我去广泰利做了三掌柜，想要堵住我的嘴。结果，这个王八蛋心思歹毒，居然把我扫地出门！杨东家放心，杜掌柜说得事情，我一定办好。”

“那多谢黄掌柜的了。”杨同心拱拱手。

约莫谈了一个时辰，黄鸣人这才离开。等黄鸣人走后，杨同心笑笑，忽然问师爷万德福，说道：“师爷，师爷可曾看过罗贯中的《三国演义》？”

万德福笑道：“湖海散人这本书博大精深，最近又重温了一遍。”

“那师爷是不是看到用奇谋孔明借箭，献密计黄盖受刑这一章了？”

“然也，只可惜我们不是曹孟德。”万德福抚掌大笑，杨同心笑而不语，没有再说话。